她只能继续垂着视线,问道:“所以,弦哥,你我甚至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现下还想回去吗?”
她没有忘记,他之前是为了抓住落下大地裂缝的她,才会随着她一道坠落,来到这里的。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个时候,游戏仓的爆炸,正好让她落进了那一道时空裂隙里吧。
盛应弦完全是下意识才会想要来救她。他事先并不知道会被带过来,也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定。
因此,她必须尊重他自己的抉择,问一问他是否想要回家。
在另一个时空的“大虞”,想来正值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的关键时刻,或许还需要盛侍郎这样才干兼具、又有一颗正义之心的忠臣效力。
他一次又一次在大虞出现危机的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不仅仅是由于原作中给他安排了这样的高光戏份,而是因为——
在“盛应弦”这个人的人设成形的那一霎,就注定了将来他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没有一个正义大英雄,会在危难关头,将自己效忠的故国与亟待保护的百姓,都置之不理。
他将那一切作为自己的责任,自动自发地担负起来,披肝沥胆,无怨无悔。
而且……在那里,他是能够为国为民发光发热的大英雄,匡扶社稷、主持正义,声名响亮,街知巷闻。
他或许觉得在那里,他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唯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也很多。
可是在这里,他就只能穿着一身连体工装,假扮一位保洁人员,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大楼里避开一切监控才能行走,因为他是不应存在于此世的人。
虽然谢琇很希望他能留下来,但她不能自私地剪除他的羽翼,摧折他的希望,逼他放弃自己一生的志向。
她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并不是朝朝暮暮厮守在一处,就是足够的。世间情爱虽重要,但也有一些事情,是超脱于情爱之上、值得去追寻的东西。
果然,盛应弦愣住了。
他的手在她掌心之中变得有丝僵硬,甚至仿佛还渗出了薄薄一层汗,让他的手变凉了一些。
谢琇垂着脸,没有去看他。
所以她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我……我没有想过……琇琇,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谢琇依然垂着眼,片刻之后,她轻轻地笑了。
“当然可以。”她说。
或许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太紧张或局促,她又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假如你要回家,我也完全理解你。所以,不要一副‘我已经是个负心汉了’的样子,不敢面对我啊,弦哥。”
盛应弦:“……”
他哑然一瞬,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忽而一哂。
他低下头去,用大拇指摩挲着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一下一下,就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
“为什么在我做决定之前,你就已经一副做好准备……准备被放弃的样子呢,琇琇?”他叹息似的应道。
谢琇:!
她惊愕地下意识抬头,视线却正好撞入他深邃含情的眼眸之中。
虽然脸上犹带着一丝残余的忐忑与为难之意,但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却很温暖。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琇琇。”他说。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低沉而温柔,像是温暖的水波,一涌而上,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谢琇:!!!
她的瞳光微微一震,漫溢出晶莹的水色,藏在她的眼眶之中。
“对那位‘纪小娘子’,我或许是心怀愧疚……”盛应弦说,“但是,我分得很明白,唯有对你,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发出“咔”的一声响,将他下面要说的话截断了。
他们两人一齐回头看去,只见去而复返的崔女士闪身而入,面色匆匆。
他们下意识地一齐站起身来。
这种富有默契的动作,放在平时,或许崔女士是会调侃一二的;但今天,她却眉心紧锁,没有了任何说笑的心情。
她反手关上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到谢琇与盛应弦的面前,将他们两人上下略一打量,就开口道:“事情很不妙。”
谢琇:“……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女士道:“说来话长。”
她叹息了一声,也没有等待谢琇与盛应弦的反应,径直往下说道:
“这要从‘灵魂印记’的本质说起。”
“它,其实应该算是……一缕执念与感情的具现化。”
“是你们去过的小世界里,与那里的人之间……产生了什么重要的情感与连系,再返回时,对方的执念与情感,就有可能系在你们的身上……”
“但是,用简单的话来说,这样的因果,一个人身上不宜携带太多。并且,倘若不能完全放下的话,对你们自己也不好。毕竟未来还有很长,假如你和那个人从此再也见不到面,还一味地为了对方牵动心神,甚至影响了你的精神……并非益事。”
谢琇:“……”
盛应弦看起来似乎一头雾水,但他的风度修养皆是绝佳,大概猜到了崔女士眼下所说之事极为要紧,不宜打断,于是就强忍着满腔疑问,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崔女士说:“所以我们有这样的机器将之提取出来,再储存起来,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权当是个存档罢了……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事之后封存起来的档案那样。”
谢琇:“哦……”
崔女士:“但是,从十几年前开始,时空管理局内部,就有一些人,执着地想要利用‘灵魂印记’来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