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欢这具皮囊吗?”他冷冷问道。
谢琇一愕,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长宵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本座说,你当初可是爱死了都怀玉这具躯壳,为了这个壳子,你连你那好哥哥都能狠心抛下;本座可最是怜贫惜弱的,见你一片情意,不免也有些感动,又怎么能不好生地替你保管这具躯壳呢?”
谢琇:“……”
啊,他到底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们两人经历的真的是同一部作品吗?她何时对都怀玉一片深情,以至于舍得抛下谢玹了?!
没错,她是同情并怜惜都瑾本人的坎坷命运与不幸结局——即使那是注定他要历的劫数也一样。
但是这也不值得用奇怪的口吻来描述吧?!
谢琇叹息了一声,平静地说道:“我同情都怀玉的遭遇,怜惜他必须经历的劫数,和情意无关,单纯只是秉持着道义与良心。更何况,我从一开始遇到的‘都怀玉’,实际上就是你假扮的,我与真正的都怀玉,算起来素未谋面,仅止于陌生人而已——这一点,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长宵刚刚还阴阳怪气,听了她这一番心平气和的分说,身上的气场忽然一变,变得愉快起来。
“啊~对。”他拖长了声音,将那个“啊”字说得直是一咏三叹,余韵无穷。
“的确……你与都怀玉,只是陌生人而已……你认识的,见到的,一直都只是本座啊。”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视线,这么说着,还点着头,仿佛像是要强调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似的。
“那我不为难都怀玉了。”他忽而露齿一笑,眼角眉梢竟然流露出几分魅意。
他仿佛又忽然转怒为喜,朝着她递出一记眼波,像是要蛊惑她的心神,让她为他的魅力所沉浸似的。
“既是如此,那本座便带你去见见本座的真身吧。”他愉快地说道。
谢琇:“……”
不,她并不想去见祸神长宵的那具真正的躯壳。
她在从前的视频里早已经看见过祸神长宵的本体,而长宵本人的美貌更盛,眉若远山、唇如渥丹,端起身为祸神的架子来时是俊美大反派、耍起坏心眼引诱她时又是漂亮小混蛋,似正似邪、形象多面,只凭借那么几分钟的视频,就牢牢占据了时空管理局此后的一切与颜值有关的排行榜前排位置,并且一度血洗各大短视频网站。
……不夸张地说,“残夜”那个小世界里公开的视频内容,尤其是长宵本人出场的部分,都已经被各大剪刀手盘出包浆来了。
谢琇即使看够了,也总有身为乐子人的朋友勤于给她转发,一个不小心就会踩进一条新剪辑里去,真是不想看也不行。
而那段被迫集中观看各种混剪的日子,假如还带给她一些后遗症的话,那就是——
她在他还混混沌沌之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情感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可那又如何呢。
她总觉得那种情感的变化产生的背景也并不如何正常。
严格地说起来,她以血咒约束着他,强行扭转他的三观,命令他去做他以前嗤之以鼻的正义之事,对他想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提前进行裁断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给予许可……
虽然真话并不是那么好听,并且听上去还有些伤人,但她与他浪迹人间、斩妖除魔的那些时候,分明就是她在对他施加强力的控制和约束,剥夺了他的一部分自由,也不容许他遂心行事……
在这种情形下,他若是还爱上了她,那么她真的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另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倘若这真的是爱,那么这爱情也是不健全的,不正常的,予人并无助益,若是舍弃,也无可厚非。
她所烦恼的,是如何向他阐明这一点。
她并不能够长长久久地留下来,若用这里的、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亦是“神鬼殊途”。
他即使贵为天帝,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并不能将她留下来,她也不可能止步于此。
可是现在他将她抱得这样紧,她甚至连动弹都困难,哪里还有任何机会缩手进衣袖里,将那只小瓶子拿出来摔碎?
谢琇轻轻叹息了一声,决定先委婉地透点口风出去,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长宵。”她轻声唤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伸出手来,扯住他腰侧的锦衣。
她并没有用力,但当她的手指落到他腰侧的衣服上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却感觉好像有一股巨力坠在腰际,要让他弯下腰身去,在她面前俯首顺服。
他情不自禁地就随着那股极为细小的力道往前倾身过去,嘴唇就悬宕在她的脸上方数寸之处,眼尾都浮起了一丝薄红。
“嗯?”他应道。
……原来她并不是心悦于都怀玉啊。
他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愈想便愈是愉快。
说起来也对,都怀玉虽俊美,但他本人比都怀玉还要美上几分,若她只是会被美貌所迷之人,那么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心能够攫获她的目光。
而她所心怡的“都怀玉”的谈吐,“都怀玉”的行事,“都怀玉”的姿仪……那一切,都是他所表演出来的。
演不演的,他如今并不是很在乎。重点是——既然那都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要他再演一次,也不是很困难。
她要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为她折腰,要不知所措的少年在她面前脸红心跳,要久经世事的美男拜倒于她的裙边……这一切,他全部都可以为她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