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今日注定要把这位反派王爷的面皮都扫在地上了。
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唇角微微翘了一翘,反问道:“有何不可?”
韫王险些被她噎死。
“鹴儿啊……”他又好声好气,开始打父女温情牌了。
“高大郎此人,对为父还是很有几分用处的……”
谢琇心想,她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这位养父可是对她做足了下马威,又是命她门外候见等待通传,又是自称“本王”,可没这么顾念那所谓的父女情分!
她挑了挑眉,油盐不进。
“可怎么办呢?女儿已经给他栓上了一根长链子了。”她带着几分赖皮似的含笑应道。
“他现在怕是离开我那间屋子都难……父王若有事,不如交给其他人去办吧?我看……三哥不就挺合适的?”她还替韫王找起替代人选来了。
没错,根据她这几天的打探,虽然在韫王麾下的所谓“四方神鸟”之中,李鹔鹴仅仅排名最末,而李幽昌行三,单论排行还在她之前,但李鹔鹴却是最先入门的,正是在她之后,开启了韫王“收些养子养女为自己做些坏事”的新世界。
因此,虽然李鹔鹴在韫王面前还顾及几分那个依据年龄序齿的排行,称呼李幽昌一声“三哥”,但私底下李幽昌要讨好她的时候,口口声声称呼她“姑娘”,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毕竟,李鹔鹴的“三哥”最早不知换了凡几,最终才落到如今这位“李幽昌”的头上。
他并不是第一位“李幽昌”,但他是个十足的聪明人,当然有心要做最后一位“李幽昌”。
然而“四方神鸟”里的四姑娘,却自始至终只有眼下的李鹔鹴一人。
而她也是“四方神鸟”里,唯一的一位自始至终都屹立不摇的人。
谢琇今日就要豁出所有的这些“李鹔鹴”在韫王面前的体面,为高韶瑛争取一条生路。
韫王虽然脸上还在微微笑着,但眼神已然变了。
“鹔鹴……为父一向以为,你是最乖顺听话的……”他慢慢说道。
谢琇亦是微微一笑。
“这是自然。”她答道。
“……那就,让高大郎离开!”韫王陡然沉下脸,低喝道。
“为父用着趁手的人,还不能让你肆意处置!”
谢琇心想,他这么恼怒,哪里是因为高韶瑛是他的得意干将,“李鹔鹴”却将之幽禁,是冒犯了高韶瑛的尊严呢。
只怕是——耽误了韫王寻找虎符下落的大事吧?
她慢慢地向着上首的韫王露出一个笑容。
“父王何不早说两日?”她悠悠答道,“女儿见他坚不肯从,心中愤懑,便略略给了他一点苦头尝尝……现如今,怕是他骨酥腿软,行不得也!”
韫王:“你——!”
他险些一拍椅子的扶手,直接站起来。
但他这个女儿在肆意妄为地折磨人方面,实在有着邪恶的天赋。他当初也的确是存着一点要给高韶瑛些颜色看看的心思,这才默许了李幽昌把高韶瑛交给李鹔鹴。
但他却没料到,高韶瑛或许是格外合了李鹔鹴的胃口,让她颠来倒去折腾了好几天,既没把他折腾去半条命,却也不把他放出来,真真耽误自己的正事!
他豁出这张老脸去要,李鹔鹴却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可是李鹔鹴的种种手段,他也是清楚的。现下听她说得严重,他半信半疑,问道:“……你又对高大郎做了什么事?”
谢琇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那条长鞭,道:“给他松了一遍筋骨,四肢的关节全卸下来再安回去,如此这般来了数次?”
韫王:“……”
这手段他从前还真是没听她说过!
他忍不住怒道:“你又弄出些新手段作甚?心慈面软!又误了我大事!”
谢琇暗忖,这种手段虽然不够酷厉,但是足够折磨人啊……真要做手脚的话,只消在执行的过程中找准位置,都可以直接废人手足了!就这样,韫王还认为她“心慈面软”,是因为这种方法没有直接让高韶瑛受些外伤吗?
而且,虽然她并没有真的将这种折虐的酷刑施于高韶瑛身上,但只凭猜想,也能猜到,若是真的如法炮制上数次的话,受刑者眼下手足无力、不良于行,简直就是一定的。
这才是韫王恼怒的关键所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韫王还没有把虎符之事交代给李鹔鹴去解决,但是既然他还不打算把李鹔鹴拖进虎符大事之中,此事便有机可乘。
谢琇笑道:“女儿还欲好好爱他一番,眼下就弄得血糊糊一床,还有甚么意趣呢?自然是先处置得他动弹不得,那样便可以任我为所欲为了——”
这种可怕的台词,若是放在上一回,她还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但从那之后,她历经的磨炼,算起来何止数个小世界或数十年之多,早已学会不再把那些无谓的颜面与苍白的自尊,放在自己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之前。
韫王:“……”
他好像气堵在了心口,噎得他不上不下,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他索性沉下了脸,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试图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为父最后说一遍,高大郎还有用,把他交出来。”他面色冰冷地向着这位他曾经觉得是最好用的利刃之一,他的养女,下了最后通牒。
然而他的养女却依然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意,就像从前的无数次,她漫步向那一间间关押着他想要收拾的人的暗室,长鞭曳地,鞭梢滑过地面,发出沙沙响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