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理会他们怎么说。”夏堇低头思量。前世,因为她和崔文麒在门前的那一番大闹,她进了江家大门之后就被锁了起来。江家娶她回来,根本就是为了让她替江世霖陪葬。“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夏堇默念着这句话,再次交代紫鸢:“一定要让春桃和张伯拉住崔大哥,告诉他,来日方长,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小姐,您好像不一样了。”紫鸢呆愣愣地看她。
“这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我真的不一样了。”夏堇感慨。从前父亲一直说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那时候她不承认。可是当江家家破人亡,而她被关入大牢之后,她知道父亲是对的。
“小姐。”紫鸢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哭着控诉:“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怎么能那样对待您和夫人……”
“不要再说了。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吗?”夏堇郑重交代。
紫鸢点点头,复述了一遍主子交代的事。夏堇没再言语,双眼盯着车帘的缝隙,目光慢慢变得遥远。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可以挽救母亲和崔文麒的性命吗?这一次她的人生会有不同的结局吗?
她没能想出答案,花轿在锣鼓声中落地了,炮仗的“噼噼啪啪”声震耳欲聋。涿州人人都知道,江世霖快死了,而她不愿意嫁入江家。四周满是看热闹的人群。
“踢轿门!踢轿门!”人群在起哄。
夏堇正襟危坐,等待着轿门被踢开。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趁着紫鸢不备,疯了似的冲出去。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着父亲死了,她的一辈子毁了,她不在乎让别人看笑话,她一定要让江家颜面尽失。
那个当下,她就那样跌跌撞撞往外闯。她被脚上的绳索绊倒在泥泞的雪地里,她的盖头被北风吹起,她狼狈地倒在江家人的脚边。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成为悲情的笑话。
第10章 拜堂
随着沉闷的一声“嘭”,媒婆在花轿外尖声说着喜庆话。红盖头遮住了夏堇的表情。随着冷风灌入,她打了一个冷颤,悄悄握了握紫鸢的手背,低声说:“千万一定要拦住崔大哥。”
紫鸢点头应下,在夏堇被喜娘牵出花轿的那刻,她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在了人群中。
夏堇低头看着地面。洁白的积雪早已不见踪影,地上只有冰水与污泥的混合物。红色的毯子被沾湿了,只留下灰黑色的污迹。她被人牵引着,一步步往前。她的身边除了媒婆、喜娘,只剩下江家的丫鬟。她们把她团团围住,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只为防止她突然发难。此刻江世霖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至夏家迎娶她过门的是江世霖的二堂兄江世熙。
夏堇按照媒婆的指示,一步步往前,周围充斥着窃窃私语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大概大家都想知道在夏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今日会有什么惊人举动。
火盆前,夏堇止住了脚步。
我一定可以活着走出江家,现在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让劝慰自己,同时又是对自己的承诺。可正当她准备举步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江家仗势欺人,趁火打劫,强娶逼婚!”
夏堇记得,前世的崔文麒说的也是这句话。那时候,她咋闻他的声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推开身边的一切阻挠,不顾一切走去他身边。可惜她被江家的丫鬟死死拽住,塞入了大门。她又哭又闹又叫,换来的只是像囚犯一样被扣押着,跪在江光耀和小潘氏面前。而她的身边没有新郎,只有一只公鸡,同样被红绳绑得无法动弹。
听紫鸢事后描述,前世,在她被押入江家大门之后,崔文麒拼命想阻止她和江世霖拜堂,被江家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若不是张伯趁乱拉着他逃命,躲在废弃的土地庙,他不是被当场打死,就是被江家送入大牢。
夏堇咬紧牙关,只当没听到崔文麒的控诉,心中期盼着张伯能把他拉走。感觉到媒婆和喜娘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冷声说:“我自己走。”这一世,她选择自己走进去,同样的,她也能自己走出来。
媒婆和喜娘听到她的要求,脸上有些犯难,抬头朝江世熙看去。见他点头,她们这才放开了夏堇的手腕。
夏堇咬紧牙关,抬起右腿用力向前迈过了火盆。在脚尖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脚下一软,眼见着就要摔倒。
“小心!”
随着一声温和的男声,夏堇的左手和右手分别被人扶住了。“谢谢。”她低声道谢。扶着她左手的男人马上后退了一大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夏堇没有言语,只是在喜娘的搀扶下,跟着他继续往前。
据夏堇所知,在江夏两家的联姻中,江光耀曾规劝江光辉,强扭的瓜不甜,奈何江光辉因儿子的昏迷,恨透了夏家,他威逼夏家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婚,否则就是夏家故意为难江家。
在过去的三年,夏堇见过江光耀及他的三个儿子。在她的印象中,长子江世澈老成持重,而次子江世熙温和谦厚,说话略带腼腆。因为江老太爷那句“嫡长子不可入朝为官”的遗训,江世澈很早就跟着江光耀管理家中庶务,而江世熙一向勤奋好学。据说,他也算涿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只是他不好出门,也很少与人饮酒作诗议政,这才名声不显。
夏堇默默走在熟悉的回廊。过去的三年对她来说遥远却又近在咫尺。江光辉,小潘氏,小尤氏,还有江世雲,江敏惠,以及再贵的药材追究也回天乏术的江世霖,她让他们每个人都尝到了苦果。若是他们知道前世的存在,肯定也会恨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