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榕愣了一下,点点头。
夏佥暗暗叹息,接着说道:“我命管事与你一起,从衙门带回你父母的尸首,只因他们是你们的父母。就算他们有再多的不是,这点都不能改变。但他们先前做的那些事……他们已经不配姓夏……”
“祖父!”随着夏榕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哭了起来。“祖父,父亲、母亲死得冤枉。”夏榕抱着夏佥的小腿大声哀哭。
夏佥低头看他哭得哀伤,眼角湿润了。他重重推开他,厉声说:“我让他们从家里出殡,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我会找人在西山寻一块地……”
“祖父,就算父亲、母亲有再多的不是,他们已经用自己的性命偿还了。求您开恩……”
“你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夏佥闭上眼睛掩饰情绪。
夏榕擦干脸上的眼泪,抬头看他,恨恨地说:“这是不是大姐的意思?是不是她逼你……”
“住嘴!”夏佥高声喝斥,“这事与你大姐没有丝毫关系。若不是你的父母被衙门的人带走,这会儿你们早就搬出去了。”
夏榕见夏佥满脸怒容,气势一下就弱了。他哀声恳求:“祖父,以后我们都会好生孝顺您,也会尊敬大伯母,求您,求您不要让父亲、母亲在死后都不得安宁!求您了!”说着,他与自己的弟妹一起,不断对着夏佥磕头。
夏佥擦去眼角的泪痕,一字一句说:“若你们好生接受我的安排,你们还是夏家的子孙。如若不然,此刻你们就带着你们父母的尸首滚出去!”
夏佥把最后三个字说得极用力。房间在一夕间陷入了沉默,空气似凝固了一般。片刻,夏榕红着眼睛说:“我知道,这一定是大姐的主意。他仗着有江家撑腰,先是害死父亲、母亲,现在又来对付我们……”
未待他说完,夏佥重重一脚踢在夏榕的肩膀上,怒道:“你父母做过什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他瞪着他。见夏榕心虚地躲避自己的视线,夏佥失望地闭上眼睛,无力地说:“你为你的父母据理力争,你以为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可你明知他们做过什么,却还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愚孝拣宝!”
“祖父,父亲、母亲已经知道错了,他们早就想改过了……”
“知道错?想改过?”夏佥冷笑,“我问你,你二姐明明在自己房里,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又是怎么离开的?”
“祖父,二姐没有错。是大姐坏了她的姻缘。她一心只想嫁一个好人家……一直以来都是大姐谋算她。”
“她是这么对你说的?”夏佥冷哼。此刻他深深意识到,夏堇的担心是对的。他扬声对跪在自己面前啜泣的众人说:“你们都仔细想一想,你们大姐是怎么嫁入江家的。她为什么嫁给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人?你们再想想。十多年来,你们大姐主动招惹过你们,招惹过你们二姐吗?”他转头看着夏榕,“你说,她只是想嫁一个好人家。可是想嫁好人家就能够在外面抛头露面,随便与男人结交吗?”
屋子内再次陷入沉默。夏榕低头跪着,心中烦乱,压根没了主意。他只知道,若是父母不能葬在夏家祖坟,就表示他们全都不再姓夏。以后。他带着弟妹应该如何生存?涿州城满是江家的势力,江世霖和夏堇要捏死他们易如反掌。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只能不断对着夏佥磕头,一次次重复,夏知瑜和赵氏已经知道错了,请夏佥原谅他们最后一回。他的身后,其他几人亦跟着他磕头。很快。他们的额头全都红肿了。
夏佥看着,心中不忍。可夏堇就在一旁守着。他重重一拍桌子,沉声说:“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只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
所有人都不敢动,齐齐朝夏榕看去。夏榕意识到,夏佥是认真的,他脸上的惧意更甚,眼泪哗哗而下,又不敢哭出声音。
夏佥不忍看他的眼睛,转头别开视线,冷冷地说:“以后的日子,除了冼哥儿年纪太小,其他人都搬去郊外的庄子。那个庄子虽然荒废多年……”
“祖父!”所有人都慌了。
夏佥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陈述:“若是你们不愿意去,便自己找住处吧,我不会干涉,只是你们离开的时候,凡是夏家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走。”
“祖父,您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夏榕不可置信地大叫。他们自小都有丫鬟婆子伺候,根本没有受过苦,如何住得惯早已荒废的宅子?
夏佥一阵心痛。若不是江世霖醒了,这会儿他们大概连现在住的宅子都保不住,他们居然还挑三拣四。夏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子孙?他透过窗户望着满是乌云的天空,缓慢地说:“那里有田有地,不会把你们饿死的。”
夏榕瞪着夏佥,想要站起身,拂袖而去,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哀声问:“祖父,您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若是你们把庄子经营得好,或许我会派人把你们接回来。”夏佥无力地轻揉额头。
“可是……我是男子,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可四妹的婚事,不能耽搁……”
“你二姐闹出那样的事,你以为还有人愿意与你们结亲吗?”夏佥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再次哭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哼哼一声,叫来门外的下人,命人把夏知瑜的几房姨娘叫来。愿意跟着去田庄的,他不反对,不愿意的,可以自谋出路。
安排妥当众人的去处,夏佥又把夏榕等三兄妹,连带他们的两个生母聚集在自己面前,按照夏堇的要求,把夏知瑜和赵氏的所做所为一五一十告之他们,并对他们说,他们去田庄,是替夏知瑜夫妻恕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