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打量黄氏。虽然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但她的五官难掩年轻时的姿容。按她母亲所言,她父亲的的确确喜欢黄氏。她这才容不下黄氏。
夏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日过来,不是找你问话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你至今仍旧坚信,紫鸢是你和父亲的女儿。你并没有欺骗其他人,你只是在欺骗自己。”
不止是黄氏,就连江世霖也诧异地看着夏堇。
夏堇回头朝江世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又转头对黄氏说:“站在你的立场,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一直觉得,若不是我病了,你就能如愿以偿。你在喜欢上父亲那一刻,就决定放下仇恨,与他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来,你最恨的一直是我……”
黄氏不屑地冷笑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夏堇接着说道:“那一天,父亲放下我的婚事不顾,深夜去荒郊野外见你,你一定很高兴吧?当年他为了我,舍弃了你,十几年后,他却因为你舍弃了我。那天,他选择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说,只有你们,才是他的妻女!”黄氏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大叫。
“所以果真是你杀了他?”
黄氏幡然醒悟,不再言语,表情仿佛在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夏堇面上镇定,心中却颇为震惊。从黄氏的态度,她可以想象,不管她的父亲是否爱过黄氏,那天晚上他一定对她说,只有她的母亲才是他的结发妻子。这话触怒了黄氏。
夏堇走到黄氏的正对面,居高临下观察她。“紫鸢跟随我多年,我就当是为以后积福,不想为难她。你与她把话说清楚,我会给她一些银两,放她离开。她虽不是你生的,但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你也不想看着她为你陪葬吧?”
“她是我和你父亲的女儿!”黄氏尖声大叫,“早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怀上了紫鸢。她是你的亲妹妹!”
“你到底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夏堇叹息,“即便父亲喜欢过你,但他从来都是君子。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更加知道,你一辈子不可能有子女……”
“紫鸢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黄氏突然像疯了似的欲冲向夏堇。幸好在他们进屋前,江世霖已经吩咐下人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撞翻了一旁的茶几,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吓得江世霖急忙搂住夏堇,把她护在身后。
黄氏匍匐在地上,头颅被椅背卡着,身子整个被椅子压住了,狼狈不堪。她的脸颊贴着地,目光平视着远方,瞳孔早已失去了焦距,嘴里喃喃自语:“你是木槿,她是紫鸢。他说过,我就像一株紫色的鸢尾花,虽命运坎坷,却华丽,优雅,多才多艺。我一直记着这话,他却早就忘了……”
夏堇恍然想起,紫鸢卖身葬母那日,曾对着她的父亲说,她叫紫鸢,紫色的鸢尾花。当时她还天真地对父亲说,家里的丫鬟都是以花草命名,他们若是买下紫鸢,可以让她用原来的名字。她已经记不清父亲当时的反应,但黄氏这般,她的父亲定然是说过那些话的。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世上最专情如一的君子。结果他却在她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喜欢上了其他女人。可是,在那之后的十几年,他为何还要摆出深情不悔的样子?他一直在缅怀黄氏吗?那她的母亲又算什么?这就是男人的爱情?男人的爱情就这么廉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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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没有曾经觉得,身边某个很熟悉的人,突然间就像不认识一般,仿佛从来都不曾了解过ta?
第274章 闹腾
江世霖原本以为夏堇会趁着黄氏的心理防线被击溃,继续追问,却发现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此刻是审问黄氏的好时机,可是没什么比他身边的女人更重要。他扶着夏堇往外走。
“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马车上,这是夏堇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江世霖深深懊恼。他不该心软的。
回到江家,夏堇不顾江世霖的阻拦,强撑着精神给江光辉和小潘氏请了安,回到池清居就躺下了。她睡得昏昏沉沉,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吃过午饭,喝了药,夏堇带着丁香去池清居请安。原本她打算问一问大潘氏的病情,再请示小潘氏,自己是否应该备了礼物去东府探望。她还没开口,就从小潘氏嘴里得知,江世雲病了,已经三四天了。
初时夏堇并未在意。江世雲只有八岁,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再加上小尤氏对儿子的事总是一惊一乍,说不定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可当他听到小潘氏说,江世雲精神不济,日渐消瘦,吃了几天的药却丝毫不见好转,她暗暗心惊。
前世,她并不知江敏惠的确切病征,但日渐虚弱是她亲眼所见。如果她记得没错,江敏惠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生病的。当时,包括小潘氏在内,大家都觉得是她身子底子差,才会在换季之时突然生病。初时谁也没想到,她会因此一命呜呼。之后,小潘氏因女儿的死彻底变了。
夏堇有强烈的预感,这事很不对劲。她定了定神,对着小潘氏说:“母亲,这两天天气凉了,六叔突然间就病了,女孩比男孩娇贵。五妹的饮食起居得更加小心才是。”
话音未落,小潘氏奇怪地看了看夏堇,说道:“你五妹倒是还好,只是——”她的话音未落,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立马沉下了脸,扬声吩咐:“竹青,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