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瑜抬起下巴,斜睨着夏堇说道:“堇丫头,他们是奉了冯大人之命前来抓人的,你把崔文麒叫出来吧。我早就劝过你父亲,不要引狼入室,如今果然闯祸了吧?”
“二叔,这院里只有我和母亲。”夏堇的言下之意,夏知瑜分明就是趁着兄长不在,欺负她们母女。
夏知瑜瞥了夏堇一眼,回头对衙差说:“各位官爷,我们也不知道姓崔的躲在哪里,不如你们四下找找吧。”
夏堇被夏知瑜这话气得双颊泛红,两眼冒火,可他才是夏家当家,而她的祖父绝不会护着她们母女。父亲不在,她们只能忍气吞声。她愤而转身去了内间,安抚受惊的母亲,心中期盼着父亲能早日归家。
一整夜,夏堇陪着母亲枯坐等候,时不时安慰她两句。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好不容易东方开始泛白,雪也停了,坏消息却接踵而来。先是江世霖危在旦夕,县令冯大人命衙差全城搜捕崔文麒。紧接着张伯运回了夏知翰的尸体。
夏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更不会忘记父亲怒目圆睁,僵着身子躺在车马中的模样。
失去父亲的庇护,夏堇在两个月后被夏家绑上了大红花轿。
第8章 重生
痛!腹中延绵不断的绞痛让夏堇下意识揉压着肚子。
她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中毒会让人这么痛。可是这皮肉的痛楚又哪里及得上家破人亡的绝望,心死的悲哀?她讥诮地想着,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夏堇知道,不用多久她就会停止呼吸,了却尘世的一切,而逼她至此的江家早已家破人亡。她用了三年的时间,为父母,为情郎报了仇。她应该欣慰,她应该如释重负,她应该平静地死去,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一片苍凉。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会如何选择?
夏堇问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如果她能重活一次,她一定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可惜,她悲剧的一生已经走到了终点。她只能祈祷,下辈子她不会被人绑上喜堂。
“小姐,您别吓我!”紫鸢哭得肝肠寸断。朦胧的泪光中,她看到了夏堇嘴角的诡异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停轿,快停轿!”她的叫声淹没在了喧闹的锣鼓声中。
夏堇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紫鸢的声音。不会是她。她暗暗摇头。她因为谋杀亲夫被官府判了死刑。紫鸢偷偷给了她毒药之后就离开了。她即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阴暗又潮湿的大牢之内。
“小姐,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强。不要说夫人,就算是老爷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您能好好活着。”
熟悉的话语让夏堇的眼睫毛动了动。她记得在她成亲那天,紫鸢也是这么劝她的,就在花轿被抬去江家的路上。
“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夏堇睁开眼睛就看到紫鸢惊喜的脸庞,紧接着是满眼的红色,血一般的腥红。“我在哪里?”她无意识地询问。
“小姐……”紫鸢的眼泪簌簌直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夏堇转头看去,错愕地望着似曾相识的一切。她的瞳孔不断放大。她的肚子已经不痛了,中毒的痛楚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额头微微的刺痛。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而她身着喜服,头戴凤冠霞帔。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双手被红绳绑着,已经勒出了两道血痕。她动了动双脚。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喜服之下,她的双脚也被拴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她就是这样被绑上喜堂,与一只公鸡拜堂,嫁给奄奄一息的病夫。
夏堇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前的影像变得模糊了,昂扬的锣鼓声也渐渐远去。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身在大牢,已经服下了毒药。她重重咬下嘴唇,疼痛感让她的意识慢慢回笼。
在她上花轿前,她曾拿着剪刀以死相逼。她死也不愿嫁给只爱遛鸟逗狗逛妓院,又身染重疾的江世霖。可是剪刀被她的二叔夺下了。她被下人灌了药,强行换上了喜服。
此刻,夏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在片刻之前她还在想,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
难道是老天怜惜我,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让我回到两个月前,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火红的喜服上。她再次重重咬下嘴唇,锥心的疼痛告诉她,眼下并不是她在弥留之际的幻像。
“小姐,您可千万要想开些!”紫鸢尖叫着,慌慌张张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夏堇的双颊。
夏堇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父母健在的时候,她很怕疼,哪怕只是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也会让她眼泛泪光,可是这两个月的经历——
“母亲!”夏堇突然大叫,挥开了紫鸢的手。这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活着。
紫鸢看夏堇试图揭开车帘,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主子,急切地说:“小姐,夫人很好,只是晕过去了,您不要担心。”
随着她的话语,夏堇停止了挣扎。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但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过往的经历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前世的这一刻,她满脑子想着:她不想嫁,她不能嫁,她不愿嫁!
那时候,在她下了花轿之后,她在江家的大门前大闹了一场,可最后还是被押入了新房。她的母亲听闻这个消息,偷偷至江家劝她,结果在路上染了风寒,回去之后没几天就过世了。而在这一场大闹后,江家的人竟然狠心地杀害了崔文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