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正“病”着,所以长公主到达山庄的时候,她并未出去相迎。只是,她自认只是出于好奇,从窗户偷偷往外看了几眼。
长公主穿着绛紫色的斗篷,看不出身形。虽然她能自己走路,但必须有驸马扶着。上台阶的时候,虽然有驸马的话语提示,但她还是差点绊倒。
在院落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宋舞霞命绿桑悄悄找来翠羽,问道:“长公主的眼睛,能完全康复吗?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生产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即便在医学昌明的现代,高龄产妇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对长公主的暴盲症,翠羽担忧地说:“回小姐,因为时间拖得太长了,能否完全恢复,奴婢真的不知道。至于身孕,只能说,现在的胎很稳。驸马爷一直在劝着长公主放弃,但还是找了有经验的稳婆跟过来伺候。”
宋舞霞默然无语地听着。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探望长公主。如果去了。她又该说些什么。
翠羽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宋舞霞。迟疑片刻,她斟酌着说:“小姐,奴婢觉得,长公主殿下虽然看着没事,但她的心理,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如果她不能放开怀抱,就算是施针成功了,她的眼睛也一定能看得见。”
“你的意思是?”宋舞霞追问。
“不瞒小姐,暴盲症多半是由心境造成的。若想长公主能完全康复,唯有解决她的心病。”翠羽所言虽是事实,但某种程度上,她也希望宋舞霞能与懿安长公主把话都说开。哪怕以后依然是谁也不理谁,也总好过两个人都憋在心理。
宋舞霞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送了丁立轩去上课,她反反复复开门又关门,最终还是去了长公主的房间。屋里伺候的人都是驸马安排的亲信。见到来人是宋舞霞,屈膝退了出去。
长公主靠在软榻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屋顶,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屋里的细微声响,急忙换上了笑容,轻声问:“启昌,是你吗?”
直到此时宋舞霞才知道长公主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了。她一下子愣住了。
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长公主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她已经意识到来人是谁,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身上的伤……”
“你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回旋在室内的依然是炙人的沉默。
“郡主”驸马从远处匆匆而来。他知道自己妻子的脾气很别扭。
“驸马爷。”宋舞霞行礼,有些进退两难,不甚自然地说:“我只是想对殿下说,温泉池子我已经命人打扫干净了。”
“多谢郡主相告。”驸马笑着点头,伸手向屋内比了一下,“郡主请进屋喝杯茶吧。”
“不用了。”
宋舞霞与长公主异口同声。驸马尴尬地笑笑,言道:“此番我们能来这里躲几天亲近,多亏了郡主身边的翠羽姑娘。我们本该先行向郡主道谢的。”
宋舞霞摇头笑道:“驸马言重了。其实一切都是丁文长……我是说丁公子安排的。翠羽也是他早前就派人去追回来的。”
听到“丁文长”三字,长公主的头微微一动。虽然是极小的动作,但驸马和宋舞霞都看到了。隐约中,驸马知事情可能与丁文长有关,但他问了几次,妻子就是不愿告诉他。
虽然一早决定找长公主谈一谈,可如今,宋舞霞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加上驸马在,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告辞而去。
她刚走了没几步,驸马居然跟了上来,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说道:“郡主,我知道你心里还在生懿安的气,我并不想辩驳什么,只想说一句,太后娘娘是懿安的母亲,这是我之所以厚颜向丁公子提出请求的原因。”
“但太后娘娘毕竟是殿下的亲生母亲。”
“正因为是亲生母亲,懿安才会如此不快乐。”话说到这,驸马向宋舞霞拱了拱手,折回了长公主的房间。
宋舞霞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细细思量着。她一直以为吉雅郡主处心积虑想怀上皇帝的孩子只是她的小算盘,可如果懿安长公主所做都是太后授意,那么很可能表示,太后也希望吉雅怀孕。只是如果吉雅真的生下皇子,对大皇子继位一点好处都没。
她越想越糊涂,只能气闷地回屋坐着。
松柏居一直大门紧闭着,如今再加上皇家派来的侍卫,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样的情况下,她并不奢望自己能见到丁文长,与他谈一谈。
其实,昨日匆匆的一番谈话后,她以为他会趁着送长公主前来,偷偷来见一见自己。可惜,长公主入庄之后,她压根就没见过他,只是听说他去前院与儿子玩了一会。
“果然还是儿子最重要”嘀咕完这句,她自己笑了起来,暗暗嘲笑自己居然连儿子的醋都吃。
在丁文长找她说翠羽的事之前,他们已经有多天未见了。虽然日日有儿子陪着,但说不想他,那就是自欺欺人。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习惯是比思念更可怕的东西。她习惯了每晚与他说上几句话。突然间他不在了,她做什么都不对劲,甚至给儿子讲故事都会发呆。
“我真是没救了。”她喃喃着,毫无大家闺秀风范地趴在桌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平日里,宋舞霞不喜欢有人在屋内伺候。在昌平王府和怡景山庄时,她怕有人偷窥,养成了让人在屋门口守着的习惯。所以她很放心地认为没人会打扰她,也没人会看到她的动作。她哪里知道,绿桑看到来人是丁文长,没有通报便轻轻为他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