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彤跟着她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是我没有劝住母后。刚刚也会,如果不是皇上来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和母后说些什么。皇上日理万机,听说今个儿在校场也发生了不少事,如今还要他操心后宫的事。”
宋舞霞只当没听到她提起校场的话题,不痛不痒地又劝慰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大约说了一盏茶时间,郑晟睿从太后的卧室走了出来。
“皇上,母后怎么样了?”陆妙彤上前询问,宋舞霞也急忙上前行礼。
皇帝瞥了宋舞霞一眼,要求陆妙彤送一些热水给太后。陆妙彤微微一愣,恭顺地点点头,低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轻轻勾起嘴角,往太后寝室走去。
宋舞霞正想跟上去,却被皇帝拉住了手腕。她脸色微变,正想挣扎,只听郑晟睿低声说:“没想到你与太后的感情这么好。长公主的事刚刚传来,她就招了你入宫。”
宋舞霞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她甩了他的手,沉声说:“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管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希望你能明白,朕才是一国之君。你这么聪明,应该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宋舞霞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说炸弹的事,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屈膝行了一个礼,快步离去。
寝室内,皇后正扶着太后,喂她喝水,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泪痕。宋舞霞上前给太后行礼,劝慰了几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太后一边哭,一边自责,与痛失爱女的普通母亲并没分别。宋舞霞虽早已知道皇室的人都是演技派,也忍不住怀疑太后是真心,甚至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暗示她,其实长公主他们并没性命之忧。
三人一边说,一边哭,直至三更过后,太后才说:“彤儿,你去歇一会吧,宫里的事那么多,可别累坏了。哀家已经没了懿安……”说着她后哭了起来。
皇后一开始似一个尽责又尽孝的媳妇,并不愿意丢下伤心的婆母,但在太后一力劝说下,最后还是离去了。
宋舞霞知道,太后把她单独留下,一定是有话对她说。本来她以为太后会像皇后一般,最多就是婉转地刺探一下,再暗示几句。可惜,事实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待皇后走出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太后马上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坐直身体,平静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懿安他们根本没事吧?”
短短的一句话,宋舞霞惊讶得说不出一个字。
“你不用瞒我。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你给懿安出的主意吧”
宋舞霞不知如何回答。看太后的样子,她根本就是故意“帮”他们完成计划。相比火烧长公主府,大同的行宫离京城较远,他们比较容易脱身。
太后并没理会一脸呆滞的宋舞霞,继续说道:“哀家把你叫过来,是想问你校场的事。”
“不知道娘娘想问什么。”宋舞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不要跟我说南吴什么的,如果南吴有这个能力,苏娜公主就不会成为皇帝的后宫。如果这事真与你们无关,你们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
宋舞霞不知如何应答。于公公是太后的人,这就是说,太后早就知道“南吴”二字还是于公公教她的。可是除了南吴这个借口,她想不出其他。
太后见她低头而立,索性走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抿着。
自陆妙彤与宋舞霞进来那刻,屋子里就没有伺候的人。此刻两人都不说话,静谧的空间除了太后喝水的声音,只剩下灯芯爆开的“噼啪”声。虽然是极轻的声音,但宋舞霞听得心惊肉跳。
这短短的时间,她的脑海中晃过了无数的想法,然后又被她一一否认。她讨厌皇帝,害怕与他相处,但若要比起可怕,她觉得皇帝与太后简直不能同日而语。他们唯一的区别,皇帝想得到她,而太后在利用她。只不过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后利用。
长久的沉默中,宋舞霞胡思乱想着。忽然间,太后轻咳了一声,差点把她吓得惊叫出声。
“怎么,想到应付我的借口了吗?”太后似笑非笑地问。
“孝和从不敢欺瞒太后。”宋舞霞装傻。
“不敢?”太后轻笑,一瞬间又收敛了笑容,厉声问:“哀家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从哪里学会制造那东西的?”
“娘娘,其实……”
“你想清楚了再答。不要说什么东西是丁文长给你的,其他的你全然不知。他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哀家心里明白的很。”
宋舞霞噤声。
“哀家可以在这里和你耗上几天,甚至几个月。”太后威胁。
宋舞霞继续沉默。太后也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拿起茶杯,一口一口抿着,耐心十足的模样。宋舞霞见状,只能继续屏息静气地站着。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少个时辰,只觉得腰酸背疼,头晕目眩。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窗外渐渐明亮了起来,走廊中偶尔还会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突然间,太后笑了起来,言道:“你这脾气,倒是与你的父亲很像,只不过——”她摇头,“你应该知道,我确信所谓的炸弹就是造出来的。无论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若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再次摇摇头,“你读那么多书,应该懂得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秘密。你一心想隐瞒,可看看你自己做的事,碧琰山庄的机关,后山种的那些地,你与丁楚说的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有一条条的税制,现在,又在校场这么闹了一场。入宫不是我们替你瞒着,你以为皇帝这么容易就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