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吃瓜日常(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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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灯供奉的祠堂, 映照出一张张深沉的脸。
这时候,家中人大抵来齐, 今日就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二叔崔宾也到了场。小两口一进屋, 就听见崔宾斗胆唤了声:“大哥。”崔寓却在列祖列宗面前卸下幞头,垂眸不语。崔植松就跪在二人身旁。
彼时, 堂下寂静无声,无人敢言。
崔植筠领着太史筝刚想见礼, 却被喻悦兰按下,将二人安排在了一边。
祠堂内的气氛低沉, 筝站在仓夷身旁,望见她面上全是慌张。筝在这个家初来乍到,她并不了解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崔植筠也不将她相告。
筝也只能垂眸,抚摸上仓夷的手臂,想让她明白,她一直在她身旁。
不必慌张。
仓夷注意到筝的动作,回眸摇头叫她莫要挂怀。
妯娌二人无言对望,筝移开目光,又重新看向神龛那端崔植松瑟瑟发抖的背影。
筝很疑惑,昨日被崔植简那般殴打,都不曾低头的崔植松,为何此刻会因为崔寓的沉默而恐惧?
一切都太过不寻常。
这是筝从未感受过的压抑,每个人都被恐惧笼罩着,无人知晓,从黑暗中跳跃的火苗,不知在何时何地,会烧向何处。亦或是自己身上。
乃至在御前,筝也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更莫说在轻松自在的太史家了。
倏忽之间,有人闯入祠堂,打破了原由的寂静。那人拱手通禀:“主君,大郎君回来了。”
大哥?
筝惑然,崔植简今早不是刚走?
缘何又被叫了回来?
“让他滚进来。”
沉默许久的崔寓,终于发了声。他的愤怒,全部夹杂在这句话里。这根本不像是被一时激起的怒气,更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
崔植筠压低双目,眼中那威严矗立的紫袍,从儿时起就未曾变过。
看来,今晚老太太不在,陶凤琴又进不了祠堂。
大哥,有难。
思量间,随着院外剧烈地哭喊声一同进到祠堂的,还有风尘仆仆归来的崔植简。依旧是昨日那身行头,崔植简唯独把佩刀与朱盔,丢在了祠堂外。
筝凑耳去听,只闻那哭声里,是陶凤琴声声的祈求,“主君恕罪,莫怪我儿。若我儿有何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愿代为受罚,还望主君息怒——”
可陶凤琴的哭诉却没能打动一贯向着她的崔寓,瞧他在祖宗面前沉声骂了句:“慈母多败儿。”便挥手吩咐起管事来,“常管事,去把那妇给我关回小院,没我的吩咐不得出,莫要让她在祠堂外头叨扰祖宗——”
“是。”
管事应声走过崔植简身旁,崔植简没去反驳。他默然站在崔寓身后,唤了声:“父亲。”
崔植简异常冷静,却也异常冷漠。崔寓未转身,他亦是同样冰冷地说:“跪下。”
这声跪下狠厉落地,呵得筝一惊。可在场之人除她之外,竟无人做出惊讶反应。
崔植简更是在听过千千万万遍后,习以为常了。他无言跪地,背却挺得笔直,他不为自己辩驳,目光直视起列祖列宗来。
崔寓愤声质问:“崔植简,你可知罪?”
崔植简却道:“儿子无罪。”
父子较着劲,谁也不肯退让。
偏崔寓恪守成规,冥顽不灵。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便是在官家面前,也要为自己搏上一搏。转头大骂逆子,崔寓说:“无罪?你可知今日在御前,官家是如何提点于我,这外头又是如何传说,谈论咱们崔家?兄弟阋墙,手足相伤。实为家族大耻,有辱门楣——崔植简,你身为家中长子,理应兄友弟恭,和睦亲近。可非但不做表率,竟还对自家兄弟大打出手,这!就是你说的无罪?”
筝闻言蹙起了眉。
不问因由,只讲错对?
于家中讲情固然重要,可不讲理,亦是不对。难道就因为大哥身为长子,就该忍受和承担兄弟犯下的错?
这家翁好没道理。
只是,这事这么快都闹到御前了?不过京城什么事能瞒得住官家…可十哥既然知道这事,白日里见他…怎么未提及分毫?
筝疑惑着。
她不知道,齐鲤元今日特意追着赵黑鸢跑去太史宅,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赐名之事。
他只不过是想瞧瞧筝,瞧瞧她过得好不好,是否被伯府这些个糟心事影响。就连下朝后在殿上提醒崔寓,齐鲤元也是顾忌着她的面子,才没重责。
所以后来,当齐鲤元亲眼所见,筝很好,便也就默默离了场。毕竟是年少的情谊,齐鲤元虽已认命,却也很难放得下。
思绪重回堂下。筝发觉仓夷的手,已在衣襟前攥成一团。待到再看去崔植简,他却依旧目不斜视,倔强地重复起那句:“儿子无罪。”
父子二人是一样的倔。
崔寓彻底被崔植简激怒,他痛恨眼前这个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忤逆,挑战他的儿子。往前所有的不愉快,好似都要在今日一股脑宣泄了。
崔寓在祖宗面前大骂,“逆子,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跟着提了口气。
可虽说这崔植简是陶凤琴的儿子,但喻悦兰实在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她昨晚上也听了这件事的全貌,自觉这大郎确实冤枉,她看不惯,便还是顶着崔寓的威势,张口说了句:“当家的,这大郎是行事冲动,毫无章法,可也不是无缘无故才出手伤人,你这么着也太过武断。”
喻悦兰第一个说了话。
崔宾心知昨晚的事,皆因他屋而起,赶忙接腔帮衬,“大哥,您这又是何苦呢?简哥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