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吃瓜日常(229)
褚琦玉笑得张狂,且粗陋。
便说是这样刻薄的性子,齐鲤元又怎愿与之亲近?甚至在齐鲤元看来,她连司寇珏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褚芳华站在两位贵人面前,低眉顺眼,再无了往日的威风相。她拖着受伤的脚踝,一脸窘迫,却还要陪笑道:“昭媛娘子,哪里话。妾身来见太后,自是健步如飞地赶着,只是要说这腿……”
“却是妾身昨日在礼部门外捉婿时,给摔着了。”
褚芳华先入为主,不等眼前人先提,自己便将原由给抛了出来。褚琦玉闻言转眸望向太后,她故意把话重复给太后听,她十分好奇姑母的反应,“呦?竟是捉婿的时候,给摔了——怪不得把婿给摔没了。”
褚太后那边随手折下几只杏花,搁在了身边宫人稳稳端着的托盘上,瞧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摔着了?那摔得可严重否?既是如此,你怎么也不通禀一声,在家歇着便好。何故还特意跑来?你瞧瞧你这一路从外头走来,叫别人瞧去,岂不说我苛责?伤成这样,用不用我给二夫人找个御医瞧瞧?叫我想想……”
“不若就叫你家大郎?”
折断的杏花,失去养分,就不再似枝头的鲜活。
褚太后折花无情,她自觉掌控一切,给人以威严压迫。她喜欢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便抿嘴笑起。褚琦玉对上她的目光,跟着堆笑。这姑侄俩当真像极。
眼前人口蜜腹剑,她分明好言好语地在笑,却叫褚芳华胆寒。
褚芳华扑通一声跪了地,她慌慌忙,知晓今朝在劫难逃,“太后娘娘,妾身无事,妾身无事。不必叫大郎来瞧。都是妾身办事不利,如此哪里还有脸面推脱不来?妾身今日就是断了半条腿,也要到太后面前请罪。”
“办事不力?”褚太后闻之发笑。
可话音刚落,她的表情便瞬间阴狠下来,“你也知自己办事不力。那今日就是真的断了你半条腿,也请不了你的罪。褚芳华,你是故意拿摔伤之事,与我作对吗?你难道不知,如今是什么时候?”
褚芳华大惊失色,
这些莫须有的罪责,她可但不得。
褚琦玉却见怪不怪,她甚至抬手为自己添了杯茶,怡然自得喝起。
“妾身…妾身……”
褚芳华无从辩驳,她也不知老天爷为何总是不愿与她站在一起。昨日礼部前那莫名地一摔,确实摔乱了她所有计划。可那个当下,在痛苦与太后两边,她只有本能地选择前者。
“妾身,岂能与娘娘作对。妾身恨不能为娘娘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虚假的话听得太多,就会变成嗤之以鼻。
褚太后推开宫人手端的杏花,几步走到褚芳华面前,居高临下,“我不需要你的那些东西,这于我而言,没有半分用处。褚芳华,我只需要你,兑现你承诺给我的东西。这个要求,应该要比断你一条腿,简单的多吧。若是这点你都无法满足完成,你说你于我还有何用处?”
互相利用,互相索求。
才是达成他们之间稳固关系的必要。
褚芳华斗胆举目相看,她怎能放过这条大鱼,她接着褚太后的话说:“娘娘的意思是……叫我重新捉婿?可昨日已过,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
褚太后眼眸流转,与褚琦玉转眸对视时,褚芳华便料到,二人已经在她来之前算计好了一切。
“自然是有。”
褚琦玉接过话茬,翻开搁置许久的名册,将目光定在那二甲第一的柳愈庚的身上。
她不再装作旁观,而是直白言说:“若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我爹赢过易家抢着那新科状元,你们崔家就是抢个二甲末也无妨。不过如今叫易家抢了先,那这事,便不简单了。今年依官家的意思,二甲第一,最低也能封个六品。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叫你找这柳家郎。”
“二甲第一?可我怎么听说此人,家中已有妻室?难不成太后是想让我……”
“可停妻再娶,乃是触犯元梁律的!”
褚芳华心有疑虑,她不是良心未泯,而是担忧自己。可她现在却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由己?
且看褚琦玉傲慢地丢下册子,颐指气使道:“那柳家郎我们查过,那柳家郎的媳妇,我们也查过。不过一介乡野,无依无仗。他们面对的是我们褚家,能兴起什么风浪?仅是如此,你便怕了?二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要为太后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原都是些蒙骗太后的话。你当是好大的胆子。”
褚琦玉的白脸唱得起劲。
褚芳华大呼冤枉,却不敢轻易应话。
可眼前人却并未予她退路。恩威并施,是这姑侄俩惯用的手段。只瞧半晌不言的太后,在掐捏好的时间伸手,温柔地拉起跪地的褚芳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于杏花纷飞中沉声落定,“凡人间之事,皆在人为。回去的路上慢些行,莫再跌跤,这一回——要站稳。”
“来人备辇,莫叫二夫人这般归去。”
后来,褚芳华离开杏花园,姑侄俩站在繁茂的杏花树下,褚琦玉忽而开口问:“姑母,缘何非要她去办这事?二甲第一确实不错,但于我们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可相差甚远。”
褚太后蓦然回头看向这片杏花林,没有回答褚琦玉的话。而是问她,“琦玉,你知道当年先帝种下这片杏花林的意义是什么吗?”
褚琦玉年轻,他想先帝种下这片杏花树,大抵是因为其中美好的寓意。便答曰:“是青涩的爱意?”
褚太后却摇头笑道:“不,是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