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吃瓜日常(253)
崔渐春下意识问:“堂嫂要去哪?”
筝答曰:“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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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玉阁的桌案前,六司递来的折子堆成了山。
司寇珏披着单薄的外衫,从天明下床开始,一直坐到现在。春寒料峭,风吹珠帘,引得司寇珏轻咳几声。惊起宫人抬眸相望,人人皆是惆怅。
他们挂念着淑仪娘子这风寒怎么还未好?这么熬下去又怎么能好得了?
思量间,金典簿那头领着几个内侍进了屋,瞧她刚跨过门就斥责起宫人来,“门怎能这般大开着?娘子风寒未愈,这若是吃风再次受凉,你们谁能担得起这罪责?”
金典簿话音未落。
司寇珏暗哑嗓音,便从里头传出。她拢了拢外衫,“是我嫌闷,叫她们将门打开的。”
金典簿回眸看了司寇珏一眼,转头低声示意身边人将门关上。
金典簿来到桌边,看着被堆积折子遮掩下的司寇珏,满是心疼。她端起内侍手中的药碗,向前递去,嘴还念叨个没完,“娘子这是又起了个大早?您说这些折子整日就是那些个琐碎事,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哪里有您的身子重要?您既然起来了,怎的不唤我们来给您梳妆?披个外衫坐在这儿,也不怕着凉。我的好娘子,您何时能顾及自己多些呢?”
司寇珏却将目光绕开金典簿手中的药碗,转眸盯上内侍者托盘上层层堆积的拜帖。
她问:“这都是今儿要进宫面见的帖?”
金典簿回头扫了一眼说是,可她却并未打算叫人将拜帖递上。金典簿劝说道:“娘子,您都这样了,这些官眷的觐见,今日便免了吧。好好休养,才是正事。”
司寇珏却犯倔,日常查看拜帖,似乎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她似在等待着什么,所以每一张拜帖,她都不愿错过,“宝寺,把药放下凉一凉吧,我先看看拜帖。”
仆拧不过主。
金典簿言尽于此,便叹了口气,无奈将药碗搁在一旁,跟着抬手端起拜帖,金典簿最后说:“臣再说一句,您千万别忘了今日医官院会派人过来给您诊治,您切莫再像前日那样,忙到将人晾了半晌。”
“我知晓,快拿来。”司寇珏伸出手,讨要起拜帖。
金典簿便将拜帖奉上。
待到一张张写满陌生名姓的拜帖之中,忽然出现了那个叫司寇珏牵挂在心的熟悉名姓,她便当即沉下声念了句:“这丫头,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殿中浅淡的香,于炉中点燃。香绕金顶,摘玉阁的精致全在梁上壁间,那精雕细琢的每一笔。金典簿方摒退一众侍者回眸,就在司寇珏的眼中望见了久违的希望与欢喜。
她没做声。
司寇珏却忽而与之说:“宝寺,去唤人。替我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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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初,自承天门向东过宣佑门,往大内去。
太史筝一路畅通无阻,应是全仰仗了司寇珏的吩咐。行路远去,脚下生风,筝遥遥相望宫阙万千,一如当年模样。不同的只是,如今独坐高殿的人,与坤宁殿的寂静如霜。
而她,也早已脱去稚气,离开这里好多年。
沿着冗长的甬道,朝摘玉阁的方向走,太史筝途中偶然遇见了位资历不浅的宫人,竟认出了她来。宫人先是迟疑地对望,而后又上了前,轻轻唤起那声:“小殿下,您是小殿下——”
一句话将时光拉回十年光景,筝就好似走在从资善堂放学,归去坤宁殿的路上。
大抵又是停停走走,被圣人派来寻找的宫人,抓个正着。
筝眯眼笑起,尽管她压根不记得眼前人,是哪年哪月在哪宫供奉的侍者,但她还是如从前一样,亲切地应下了她的呼唤,“时隔多年,没想到这大内,还能有人认得出我。多谢嬷嬷。”
宫人亦是笑起,她说自己怎么能忘得掉,圣人宫里的那个小女郎。
旧时人的碰面,当是有很多话可以寒暄,但太史筝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她想见的人,怕也已是翘首以盼。她不能再多留,便在宫墙下头,跟人作别。
宫人与之挥手。
从先帝的寿宁年里和太史筝擦肩,走回了如今的元梁。二人各自奔赴,亦是不知,此生还会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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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摘玉阁外碰上金典簿,筝心里的欢愉便再难自抑。
她笑着刚唤了声:“金典簿。”
便在瞧见金典簿身后露出的那张雍容华贵的脸时,忽而站定了脚步。
筝想过千万种重逢,可当重逢降临那刻,她却望而却步。还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还是一样温柔的注目。繁杂的宫服,沉重的珠钗,压不住司寇珏的端方。
筝的思念化作泪水翻涌,她站在不远处凝望,暗自于心下念了声……
大姐儿。
司寇珏似是读出了她的彷徨,便在院门下招手示意,“小筝,快来。”
于是乎,随着这声小筝落地,筝疾步奔去,奔向了她想念良久,却不敢轻易打扰的人。站在司寇珏面前,筝很想像从前一样灿烂地唤一声大姐儿,却在尊卑礼制面前,克制住了自己。
她拱手问礼,“臣妇见过淑仪娘子。”
司寇珏却嗤然冷笑,她抓起太史筝将要拜下的手臂说:“太史筝,你也要这般对我吗?不许拜。”
筝愣在原地,她仿若从司寇珏身上看到了当年圣人的影子。
回手反握上司寇珏,筝也不再学做他们一般,毕恭毕敬。她终是露出笑容,像从前一样,缠去司寇珏身边,“好的,珏姐姐。小筝,遵命~”
司寇珏直说:“你啊你啊,真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