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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向远(9)

作者: 贰卯 阅读记录

“不过坏名声也不是无缘无故传起来的。”高丹正色,不由地压低了声音,“长街很多人都说,他杀过人。”

俞远脚步顿了顿。

“他比我大一届,所以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高丹继续说,“但是我记得我初二那年,夏天,刚开学没多久,有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那晚警车在长街响了一夜,天快亮了才消停。第二天起来就听我妈说,后山拉了警戒线,夜里有人骑摩托飙车,摔死了一个。”

“事情到这本来也没什么,长街本来就不太平。可后来渐渐又有传言,说那人不是摔死的,是被人杀的,还说,杀人的就是向野。”

“这些传言真不真我不知道,但向野确实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出院后还如期参加了中考,考进了三中。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俞远听完,沉默未语。

身侧脚步突顿。

“芋圆,”高丹微仰着头,像小时候那样叫住他,“你回到长街,马上还要到三中上学,无论信不信,都要离向野他们这帮人远一点。”

俞远看着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关心和担忧,心头一热,应声说好。

其实与其说不相信,更该说想象不到。

想象不到当时向野一个十四五岁的初三学生,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

这超出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范围。

“死的那个人你认识吗?”俞远问。

“认识。”高丹点了点头,“也是长街的,叫程子凯,他还有个哥哥,叫程子磊。”

第6章 西林街23号

俞远回到家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刚巧被抬上桌。

悠缓的钢琴曲在客厅里回荡,他迈进屋子,和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打了个招呼,“惠姨。”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朱姝惠站在餐桌旁,抬头朝俞远道,“老太太今天心情好了许多。”

Liebestraume停留在第6小节,音符逐渐隐去。

梁君禾是个优雅又有趣的老太太,目光看向俞远,淡笑着调侃自己,“好久没弹了,不堪入耳。”

俞远叫了声“奶奶”,走过去俯身扶住她的肩膀,“您这都算弹得不好,那大概只有李斯特从坟墓重回摇篮才能弹好了。”

“你这嘴是抹了蜂蜜。”梁君禾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他们在餐桌前坐定,窗外正对着那个翻新复活的小花圃。

前几日梁君禾还站在尽显荒败的院落里,抚摸蔫垂的花叶,神色落寞地说:“往年夏日里,绣球花开不断、格外旺盛,今年没有了给它们搭荫喷雾的人,到底是败了。”

俞致生的葬礼过去半月,她瘦了太多。

她年轻时家境富裕,没吃过苦,失去爱人,大概是一生最大的逆境。

而此刻,简易的遮阳蓬已经被重新支好,沿着花圃铺设的鹅卵石围台上装了几根喷雾的水管,正朝花朵喷着水雾。

梁君禾目光柔和地看着水雾携夕阳形成的彩虹,“你把它打理得很好,还和从前一样漂亮。”

俞远把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轻声道:“博您一笑。”

“油嘴。”梁君禾果然笑了起来,倾身给他布菜。

饭吃到一半,俞远问:“奶奶,从前那辆老自行车还在吗?”

梁君禾将瓷勺轻搁在骨碟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俞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想换一个骑。”

“那车倒不怎么附和你的气质。”梁君禾玩笑一句,回忆说:“约莫是在的,致生从前常骑它去钓鱼,雨天就搁在地下室里,一会儿让姝惠给你找找。”

她抬眼很温和地看俞远,又肯定道:“一定是在的,你爷爷用什么东西,一向都保管得很妥当。”

晚饭后,俞远把那辆能载人的单车从地下室里搬了出来。

正如梁君禾所言,车子被保管得很好。十多年前的车,看上去只是落了点灰尘,款式在当时应该属于很新潮的,现今看也未过时,反而添了点复古的气质。

俞远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把它擦洗干净,脑海里仍能浮现出儿时坐在它后座的记忆。

挨晚时候,天色暗下来,俞远早早和梁君禾道过晚安,回房休息。

房间很整洁,爷爷生前的一个书架被搬到了这个房间,琳琅满目的书籍把架子撑得满满当当。

每本书都被保管得很好,看得出有人经常整理。

惠姨照顾着梁君禾歇下,出门路过他房间,敲门进来把熨烫平整的校服放好。

俞远道了声谢,见朱姝惠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声问道:“有什么事吗惠姨?”

朱姝惠站在门边,似乎是想了挺久才来找他开口,“小远,你抽空给俞先生回个电话吧,他可能联系不上你,昨天给家里来了电话,直接找老太太。”

俞远怔了怔,抬头看向朱姝惠,“我知道了惠姨。”

房门被合上,他在床边坐了半天,把俞启东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人的自私和冷血,为了达成目的,亲情从来不在他的顾念范畴。他联系梁君禾,说的大概还是八年前那些话,全然不顾她刚刚失去相濡以沫五十余载的爱人。

俞远一直记得八年前那个午后。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迎接他的却是这栋房子里从未有过的争执和一个毫无印象的父亲。

一个将5岁的他独自扔在家里差点发烧死掉,并且五年里从未来看望过他的父亲。

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客厅里,字字冷漠如同寒冰掷地。

“我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我现在要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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