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徒弟要趁早(12)
南蓉转过头来,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道:“你看你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离死别呢,我不就是要嫁给川少爷吗,以后只是晚上不住这里了而已,别的时候咱就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依然是一副平淡温和的模样。
外面有人在不耐烦地催促着:“蓉小姐,请不要浪费时间,错过了吉时,如果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李楚握着眉笔,俯下身点在南蓉眉上,每一下都稳稳当当,弯弯的柳叶眉与南蓉最相配。
酒窝浅浅,眸子里闪着微亮,看什么都好像含着一汪温柔的泉水,一颦一笑,簌簌睫毛上下扇动,眼尾氤氲着笑意。
她们的呼吸交融着,一个急促一个轻和,彼此的鼻尖都围着一些热气。
“好了。”
李楚直起身来,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手都在抖,眉笔掉落在地。
“啪”一声断成两截。
南蓉对着镜子呆望了一会儿,最后抿上胭脂,起身往外走。
“我走了。”她声音低到近乎听不见。
李楚背对着她站着,自嘲般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换了个身份罢了。”
红豆手链在红嫁衣下被紧紧握住,换了个身份的南蓉昂头走出了房间。
“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不太对劲?”余陌在下一个场景来临的间隙问道。
祝景灏仔细思考了下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没想出个所以然,道:“李川是关键,我觉得应该从他入手。”
余陌:“……你说的没错。”
这次是小夕站在一个房间门口。院里院外,整个李府锣鼓喧天、红喜高挂。
来往的宾客上一秒笑容满面恭贺李家公子迎娶美人为妻,下一秒摘下陪笑面具与他人悄声唏嘘,即将进门的李家媳妇与府上另一位小姐有染。
不论是恭贺还是议论,都悉数传进了李川的耳朵里,自小娇惯的少爷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没有比软弱又没有人撑腰的南蓉更合适的了。
他粗暴地扯下她的嫁衣,捆住她的手脚,印着鸳鸯的喜被和枕头皱得不成样子,被眼泪浸湿了大半。
摔碎的杯碗、散落满地的喜食、桌角和凳子上的血迹,以及李川打骂的污言秽语,让守在门外的小夕彻底崩溃,她不敢告诉李楚,也不敢让她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幸好一个时辰前,南蓉让她在李楚喝的汤里放了安神药。
这次是南蓉,那么下次呢,是她还是别的丫鬟,今夜她站在这里,明日李川就会来问她夜里听见了什么,再到明日夜里,她或许就会成为今日的南蓉。
哦,也不一定,她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黑夜。
她恐惧地缩成一团,捂住耳朵,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余陌在惨叫、打骂与呜咽中长长叹了口气,祝景灏举起手在空中顿了半天,还是拍了拍他的肩,问道:“结果呢?”
余陌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回答道:“万恶终有报。”
在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刻,第二日清晨,他们看到李楚仓皇而来,不顾一切冲进李川的房间,将冰冷的南蓉背回了她们自己的小房间。
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用力掰开南蓉已经僵硬但是仍然握紧的手——那里静静躺着一串手链。
她把红豆手链为南蓉戴上,温柔地喃喃道:“阿蓉,我带你回去……”
祝景灏睁开眼睛,被红线绑着的彼岸花迅速枯萎,最后消失掉,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小夕虚脱地倒向旁边,满身的伤再加上回溯消耗的精神力让她无力支撑,曼珠和沙华适时扶住了她。
“先让他休息一会儿。”余陌说道。
“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的事情渐渐明了起来,南蓉带着对李川的怨恨离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的魂魄一定就在李府的某处,附在了什么东西上才没有被黑白无常发现,还躲过了余陌的视线。
李川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想报仇,但规矩终究是规矩。
“等晚上她再出来时,收她的魂魄,送去下面轮回。”
窗边。
一只蝴蝶在这里驻足良久,纯白的翅膀不掺一丝杂质,缓缓扇动着。
余陌转头看她。
“落叶要归根。”
一阵风拂来,它素白的身体飞离窗沿,消失在走廊外的绿植丛中。
*****
傍晚。
日落西沉,最后一丝光亮湮没在李府高高的屋墙,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黑匣子,只有顶部能透进些许阳光,供卑小的花草有限少量地摄取。
祝景灏斜靠在栏杆旁,望着对面同样姿势的余陌发呆。
“他俩这样多久了?”沙华指着宛如木头的两人问道,绿眸中写着“尊重但不理解”六个大字。
小夕在曼珠和沙华的灵力输送下已经恢复了很多,身上累累的伤痕不见踪影,只是精神还有些低弱。
她顺着祝景灏的视线看向余陌,再顺着余陌的视线看向枯萎的花丛中静落的蝴蝶,应道:“从中午到现在,一动没动,不过那只白色的小蝴蝶倒是时来时走。”
“花都枯了,蝴蝶还来干嘛?”
话音刚落,白色的小蝴蝶扇起翅膀扑闪着又离开了。
余陌终于动了,他转头对小夕说道:“代我向李老爷禀一声,晚饭我们就不吃了,不饿。”
祝景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抗议——“咕。”
余陌:“……”
你今天不是已经吃过早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