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博。”

少年一本正经回答，而后他看着余陌的眼睛，低声但又认真地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太高兴，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冥王这个高位，不如让给我？”

余陌和灏俱是一怔，没想到区区一个亡魂竟然如此口出狂言，灏当即就要动手，却被余陌拦下了。

灏不可置信地去看余陌。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怎么想当这个冥王，终日被束缚在冥界我早就厌倦了，不过你的野心倒是挺大。”余陌笑着推开灏，慢慢走近温博。

“想将我从这个位子上赶下来可以，不过得让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余陌！”

灏有些着急了，但余陌不容他劝说先飞身离开了，温博紧跟其后，两人向天落台方向去。

沙华拦住灏，说道：“你的心思已经越界了，如今余陌下定决心，谁说都没用，不如随他去，大不了你死皮赖脸跟着嘛，如果离开对你们都好的话，何乐不为呢？”

灏被狠狠一噎，脸色顿时红了一片，他以为伪装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瞒不住旁人，不过，或许沙华说的也有道理，离开冥界他的心思的确不用藏着掖着，不必受到身份制约，可余陌以何种形式离开呢？他怎么跟着呢？冥使的身份一旦确定，从此便与人间再无关联，若要强行打破阴阳之隔，唯有忘川河……

可这么多年来，忘川河那么多魂魄，有几个成功了呢？

“你究竟是谁？”

余陌和温博站在天落台对角，彼此都紧盯着对方。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不甘心就这样死了轮回而已。”

余陌嗤笑一声，揭穿道：“吞噬亡魂是要打入冥府十八门的，你不过是我残存在人间的一缕念想，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板？”

温博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随即他又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你我本是一体，本该就共享这世间的一切，可你呢？你违背了我们降生的使命，你躲在这冥界像老鼠一样不敢再杀人间一人，甚至和一个人类不清不楚，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身后黑雾窜天而出直冲余陌，他凝眉望着对面另一个自己，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

灏在黄泉等了很久，直到天边残血的落日彻底没入黑暗，余陌才踏过血红的彼岸花海慢慢走来。

“你……”

像是知道了结果一样，灏哽咽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他本能地冲上去紧紧拥抱余陌，浑身都在颤抖，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生生揉碎在自己怀里。

余陌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也将他拥进怀里。

他们彼此明白，接下来该是告别了。

第100章 舍弃一切唯余执念

“温博会接替我的位置，我已与他商议好从这八百里彼岸中催化出一花一叶两精魄，分别以人界、冥界之名驻守冥门，将钥匙一分为二，即曼珠与沙华，以后你们要守好人冥相接之门。”

曼珠与沙华点头。

余陌又将视线落到灏身上，看了他许久才道：“你……该回你的人间了。”

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蜷起，指甲嵌进肉里他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一动不动盯着余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丝破绽，哪怕是一点点留恋。

可余陌却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过身渐渐消失在眼前，他知道，不久后这个面具就会出现在别人脸上了，而他再也不会透过冰冷的青铜感受到熟悉又炽热的目光。

他也不再犹豫，他怕看到余陌在他身前倒下的样子，于是他踱步走到奈何桥，脸色平静地望着血黄色翻涌的河水，他反而放松下来，或许以后在人间，于某个普通的夜晚，他们会以全新的身份再次相遇，到时候他便没有了这么多顾忌，也许那时他的心思会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于是他带着笑，一跃投入惊涛拍岸的忘川。

“我会在人间等你，无论多久。”

与此同时，温博和余陌出现在奈何桥另一头。

温博很是仔细地擦拭虎魄刀，刀身锃亮反射出两人相似的神情。

“杀了我之后，将我扔下忘川。”余陌闭上了眼，满目鲜明的血河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一秒，心口处传来钝痛，温博冰冷的呼吸贴在他耳边。

“放心去吧我的王，冥界交给我。”

“砰”一声闷响，青铜制的面具掉落在地，温博捡起来看了半晌，最终将它附在自己脸上，可上面彼岸的印记却彻底暗了下去，从未再亮起。

余陌突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模糊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自己。

哦，这是魂魄出窍了么？

原来他也有魂魄的么？

温博手上的虎魄刀还滴着血，据说这刀是可以连魂魄一起斩碎的，那他为什么还能存在呢？他想不明白，不过他确实有一种感觉，像是与外界彻底割裂开，并且他的记忆在若有若无变得迷糊起来，他记得在人间遇见了什么人，可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他的身体被温博拖到彼岸花海中央，然后温博退回来，将虎魄刀丢到忘川河下。

余陌不知道温博想干什么，但是他猜到这人要毁约。

于是余陌冲上去，站在他面前质问他：“若你违背约定，我必重回冥界杀你。”

但温博的身体直直穿过余陌，坐到那片花海前。

他盘腿静坐摊开双手，拇指与中指相触，随即一道黑雾从他身后迸射而出，如鬼魅一般直上九霄，下一秒风云涌动，满天乌云暴雨倾注落下，彼岸花海中血色点点盘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