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5)+番外
她每一次固执己见,徐嬷每一次都无奈:算了。
宋轻轻不在意窘迫。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便宜的,也从不添置新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有时还去干兼职,每天只顾存钱。这些年赚的钱徐嬷给她存到银行里,也够她十几年的生活。
她不嫁人也不养孩子,这么节省何必呢?
徐嬷不解地摇头。
刨了几口饭后,她想也是。人若是千篇一律,就没有不解的事了。
再晚点,淅淅沥沥下起冬雨,宋轻轻冲进雨里,抱起小红凳跑回房,又用干帕子擦了擦头发。
她将兔子抱在怀中,站在门口。
雨声渐渐大了,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她站在那儿,仰头看玻璃门外的雨景。街灯下一束黄光虚虚地围圈住一处雨,像玻璃碴子在掉。
轻轻,走。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温冽雅气,在雨中,冷静又柔和。
她恍惚地伸出右手,仿佛对面有只手也在等她,要将她拉出腐烂的泥潭。
她的五指握了握。
没人。空空如也。
第二天下午六点,A市大学门口人潮如织。
宋轻轻站在校墙右侧等林玄榆。出来的学生笑容满面地讨论八卦趣事,她只听了一些,听不懂了。
过些时候,几个少年勾肩搭背谈笑地走出校门。其中一个瞟到她,盯住她,转头,便同伙伴悄悄说话,随后几个不约而同一齐看来,目光肆无忌惮,完全不藏对她的轻蔑。
最先认出她的人慢慢朝她走来。
她平静地看他的身影笼住她。
他说:“我认识你。”
她呆呆地看着他。
男生不知她的名字,他挠挠头,只好直白地问她:“做吗?”
“做你妈。”
她的身侧突然出现一个俊俏的少年,手揣了一边裤兜,面色清雅,双目若霜,嘴里说出一段气急败坏的脏话。
男生看了他两眼,讪讪走开,不想多惹是非。
林玄榆平复气息,看她仿若状况之外,整个人隔绝外界,他的气又猛地涌上来,长吸一口气才被止住。
老女人。他闭眼,又睁眼,看她呆然的神色依旧置身事外。
她不在意这个,不在意那人,也不在意他。他想她为什么非要待在这种地方?她不知道就算独善其身,也能被人像滑滑梯一样恶意揣测:你在这儿就是思想不正,思想不正肯定也随波逐流,随波逐流肯定就是个便宜货色。
林玄榆对她说:“走。”
说完,他便自顾自走了。
走着走着,漫无目的。林玄榆开始懊恼为什么让她来学校等他。等了他,两人又去哪儿?他一时烦躁。
于是他停了脚步,望着缓缓走在他身后的宋轻轻。
她也停了脚步,看着他。
想了想,他带她走到路边的长椅旁。
5
林玄榆挑剔地用纸巾擦去灰,又用手指摸了摸,见指尖没有异样后才坐下。
他问:“怎么在这儿工作?”
宋轻轻:“挣钱。”
林玄榆发笑:“工作不是为了挣钱那挣什么?”
他不怕她在这儿挣钱,只怕她什么钱都敢挣。
宋轻轻:“挣钱有用。”
她的声音小小细细,像一滴一滴雨,雨多少颗落在身上,他身上突然就多了几个窝,再陷进去,她小巧的声音渐渐陷进他身体,流着。
林玄榆双臂一张,突然抱住她。他在她耳侧呼吸,薄薄一层。他闻到她的气味干净。
二十岁的少年对于二十六岁的女人,手臂依旧有力。
宋轻轻吓了一跳,推他,推不动,急得手脚并用地挣扎。
“放开……”
林玄榆见她反抗得厉害,只好放开。
于是宋轻轻拔腿就跑。
他忙站起身,很快追上她,圈住她的左手手腕,大声说:“你跑什么?”
宋轻轻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便往裤兜里去,他下意识地拉出她的右手,见她攥着一瓶喷雾瓶,便一把拿过,认真地看。
“防狼喷雾?”他看着字,笑出一声。
林玄榆弯低腰,眉眼轻佻:“我怎么是狼了?”
见宋轻轻已经剧烈挣扎,他抬身,手放开她。他也恼刚刚的冲动。
“好好好,我不碰你。我没恶意,你别跑。”
宋轻轻双手背在身后,低着眼,什么也不说。她走回长椅坐下,他便也坐下,她就动着身体,离他远着坐。
四周静谧,缓缓传来她细细微微的声音,像在哭噎。
“凉……”
凉?
林玄榆皱眉,看看天。这个冬至是挺凉。
他不知接着说什么了。他隐约猜到一个女性对男性极端的抵触会来自什么,一时心里有些堵。这种阴影,不是仅靠安慰就能化解。
宋轻轻绕着手指,她又说了句凉。
“轻轻,如果有别的男人碰你。你要拒绝和反抗他们。听到吗?”
十八岁的少年孜孜教导,句句带着强硬的温柔。
她问:“为什么?”
双眸里的天真看得真让人恨。少年沉默,他用手顺着她的头发。很久后他说:“你一定要记住。他们抱你、乱碰你就是要杀你,会让你被刀割一样疼。”
少年为了以防万一,用哄孩子的口吻一刀切地恐吓她。
宋轻轻吓住了,忙搂紧他。她牢牢记住了,她只信他说的话。宋轻轻投进他宽阔的胸膛,脸颊蹭着他的衣服,闻到他怀里的清香才安了心。
半晌,她抬了脸,睁着眼认真地问他:“那你会来救我吗?”
林玄榆看宋轻轻渐渐恢复平静,仿若刚刚并没发生,她又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