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27)
易思龄揉了揉发涩的眼角,迷糊地哝出声音:“……这在哪?”
“酒店门前的停车场。”
耳旁传来一道清沉,富有磁性的男声,易思龄神智一跳,迅速望过去。
她睁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谢浔之的车上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没睡多久。”
谢浔之瞥她一眼,继续打字:“两个小时。”
“!”
所以他坐在车上等了她两个小时?
易思龄错愕,刚睡醒的声音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哝哝抱怨,但更像撒娇:“那你怎么不叫我呀……”
谢浔之回复完手头的消息,把平板放下,“看你睡得太熟,怕打扰你又让你不高兴。”
“……”
他说得像是她很容易不高兴似的。但她没有,她是很讲道理的人呐。
谢浔之看着她,眉眼温和沉静,等着她说什么。车厢里很暗,只有不远处酒店大堂映出来的煌煌灯色,显得夜色更深邃。
易思龄抿了抿唇,没说话,她感受到气氛有一种轻微的,凝滞的,暧昧。
暧昧?她为这个形容词而心惊。
深知不能再逗留了,她连忙道了一声谢谢,拿上包,想到什么,她又把包放下,打算将西装脱下来还给他。
她还没来得及脱,就被谢浔之拦住,“你回房间还有一段路。”
人一旦习惯温暖,就有了惰性,易思龄看了眼窗上银丝般的雨,这个城市的气温一点也不温柔,说变就变。
“那好吧,但我什么时候还你。”
她怎么忽然这么乖,以为她回房后就直接把他的西装扔垃圾桶了,还想着要还。
谢浔之笑了声,应该是自己浪费掉的这两个小时,让她不好意思了。
他清淡说:“随时都可以。”
易思龄也没多想,按下开门键,“谢先生,那今晚谢谢你送我和我妹妹。”
她不耍脾气,懂礼貌的时候完全让人挑不出错。可这乍一下,喊了句谢先生,就像一道无形的沟壑。
从没有人连名带姓叫过他,她是第一个喊他谢浔之的人,其他人往往敬畏地喊他谢先生,谢董,谢总……
可从她口中,连名带姓的叫他,似乎比任何一个尊称都要自然。
她叫谢先生不自然,划清界限的做派。
谢浔之眼眸暗了几分。
很快,她按下开车门的按钮,车门匀速打开,冷风从罅隙中吹进来,和车内的暖气相撞,车窗很快衍了一层薄薄的雾。易思龄穿着礼服,下车的动作很慢,就在两只脚都要踏出去时,手腕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攫住。
力道收敛,却挣脱不开。
易思龄蹙眉,回头看他,不解。
谢浔之的面容隐匿在夜色里,看不出情绪,“我的提议,希望你能郑重考虑。别忘了。”
易思龄眼瞳骤然收缩。怎么会忘记?
在那间清雅的茶室里,让她看不懂的男人将一杯碧螺春放在她手边。
——如果没有非不能结婚的理由,易小姐,我希望你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
——和我结婚。
第11章 弗洛伊德
回到房间,易思龄第一件事就是把西服脱掉,随手搭在沙发背,又脱了礼服,身上只剩一件束身胸衣和无痕打底裤。
玲珑有致的身段和她人一样漂亮到挑不出缺点,站在光圈中,像一只手办。
她从礼服上踩过,走到卧室里,整个人如归水的鱼,噗通,砸进柔软的床。
好累。
今天就没干一件靠谱事,像象棋盘上的卒,一会儿东跑一会儿西跑,全是瞎跑,最后一个出乎意料,被敌军将死。
——和我结婚。
她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明上一秒还在说要成全她,下一秒就要她考虑这桩婚事。他看上去对她没多大兴趣,两人才见一次面也完全谈不上喜欢。他们南辕北辙,走在一起都像是硬凑,以后结婚也就是搭伙。
她明白,他肯定也明白。
再说他一个京城大少爷,多的是人愿意跟他攀亲家,他想找什么妻子找不到,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哪一个传统美德似乎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不对,如何就没关系?她也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啊,她还漂亮活泼聪明可爱会撒娇!讨人喜欢!
果然还是她太讨人喜欢了…
棘手。
焦虑。
易思龄烦躁地发出呜咽,不停地,忽然爆锤一下枕头,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卸妆洗澡,然后敷了一片湿答答的面膜躺在床上。不赶紧卸妆护肤不行,这卧室里太燥了,开了加湿器也没用。
醒来的时候,面膜就这样干在脸上,把她痛醒。
她揭开面膜,敷了厚厚一层混着精华油的霜。在港岛她从不用质地厚重的面霜。
她委屈地瞪着天花板,想到以后每年秋冬都是如此难熬,又带着一堆烦躁入梦。
卧室沉寂,帘纱静静垂落,只有床头柜的手机时不时亮起。
群里,被易思龄忘掉的三个冤大头还在苦苦等候。
乐龄:【还没动静?】
琼龄:【崽子明天还要上学,能不能给个信啊,到底什么情况了!】
欣龄:【来了来了!】
欣龄:【能什么情况,Mia在人车上睡着了,我直接晕死!现在应该到酒店了,都这个点了!】
琼龄:【谁的车!!】
【眼瞎的老东西……?】
欣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宿舍别逗我笑!真人不古板,喺靓仔咯。这边冷,他给Mia披西装,Mia没扔,你们仔细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