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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113)

其实不难想象,早已与家族断绝关系的姨母把她接过去后,怎可能一开始就对她全盘接纳,她不知如何步步为营,才一步步艰难站稳脚跟。

所以她站在这里的姿态挺立又傲然。孟宁觉得她心里不信任何人,她信她自己。

那股冷意在温泽念身上一瞬而逝。

她嗓音变回微微发柔的优雅:“去逛逛么?”既然她们都不拜佛。

孟宁回神:“哦,好啊。”

两人并肩走出寺庙。

温泽念这人穿高跟鞋到底是有多熟练,在庄严清幽的寺庙里可以做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出了寺庙踏上古树掩映的石道,她的细高跟又变得踢踢踏踏,像往人的心脏上磕。

孟宁起先为着昨晚的事不自在,在寺庙里还非得找话跟温泽念聊。

只是造梦师对人情绪的操控,甚至不需多余的动作和言语。这时她俩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上,温泽念今日所用的那款香水是她闻惯的,茶香混着身后寺庙的檀香,包裹过来,静得鸟歇在枝头也安宁。

孟宁背着手,又觉得这样什么话都不说,也很好。

经年的石板被时光磨出一道道细缝,阳光经榕树和松柏过滤,晒出更显斑驳的痕。孟宁一直微低着头,温泽念这人对高跟鞋的执念怎么这么深,走在这样的山路上,也不怕崴脚。

她视线下垂盯着那高跟鞋,连带也盯着温泽念那莹白的脚背,斑驳光影也洒在上面,像染了香的花笺,写下一阙阙清丽的词。

温泽念技术超然,倒没如孟宁料想的一般崴脚或扭断鞋跟。

但她今天穿一双系带高跟鞋,起起伏伏的石板路走多了,不知怎的鞋带散开来。

因为孟宁一直悄悄盯着瞧,发现的竟比温泽念更快。

下意识就蹲了下去,在伸手之前,心里反应过来,想:糟了。

就算在一场绮梦里,她们比普通床伴多了些缱绻多了些用心多了些亦真亦幻,但她关注太多、用心太过,跟她平时那张清清淡淡的脸也太不相符了吧?

温泽念会不会发现什么?

可温泽念见她蹲着不动,启唇问:“等什么?怎么不帮我系呢?”

孟宁蹲在她身边瞧不见她脸,揣度了下那声音,十分自然。

她伸出手去,握住温泽念细瘦的脚腕。

一切至美的存在都是脆弱的。比如温泽念的颈项、脚腕和膝盖。皮肤被阳光晒得似半透明,握在手里稍一用力的话好似会折断。

她轻轻的扣回那细细的带子,指尖微颤,感到温泽念的目光和树影间晃落的阳光一样,烫着她的背。

“孟宁。”

声音无形无温度,可她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站起来。”

每次温泽念用这样的嗓音说话,都像在摄人魂识。她站起来,被温泽念握住手腕让她转向自己,斑驳的密林光影将两人包裹其间,脚下的古石板路托出千百年间的故事。

孟宁生怕温泽念说出什么过分温情的话语来。

可温泽念问:“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散步?”

“啊?”她的脑子不太运转。

“因为,”温泽念淡了一下午的脸在说话间笑起来,耳垂上小小一枚钻石耳钉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松柏榕树都过分森然肃静,她是绽开其间唯一的娇研:“有些事,在佛门净地总归不太好做。”

说话间,柔软的唇瓣吻上来。

身后寺庙撞响沉沉的古钟,振飞枝头安歇的鸟。可她们躲在树影下接吻,古钟的回响和扑棱棱的振翅声反衬出某种安宁。

孟宁双手掌着温泽念的纤腰,那么细,手指都能在她后腰合拢似的。指腹摩擦着她西装是一种笔挺而略粗粝的质感,像某种强硬的权力,可她的腰肢那么柔,好似要融化在人的双掌之间。

孟宁悄悄掀开一丝眼皮。

温泽念的某些动作果然不适合在佛门净地做,她是吻技高手,舌尖柔柔的撬开人唇齿,裹上来缠上来,你像被她绑架,又像被她溶解。她吻得沉迷,睫毛随风翕光影轻轻的颤。

孟宁重新阖上眼,指腹反复轻轻摩挲温泽念后腰。

看来昨晚那个拥抱是她自己心虚,温泽念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孟宁是喜欢两人目前的关系的。

很多的旖旎,一点点温情。很多的欲念,挤走了想念。

温泽念喜欢赢,她凭着赢的信念从生命的荒野中挣扎求生。与孟宁的这一场梦也是她与青春期自我较劲的游戏,报复过往的遗憾与不甘。

她克制的站在原地,并不向孟宁走来。她轻轻的勾一勾指尖,等着孟宁欲罢不能。

她想孟宁沉沦,自己全身而退。

她想孟宁记得,自己转身遗忘。

孟宁成全她。

******

两人回到寺庙,队友们结束了参拜又去写许愿牌。孟宁很自然的走到祁晓身边去:“写什么呢?能看么?”

“能啊,随便看。”祁晓写完最后一笔,拿起许愿的木牌在她面前晃晃。

她一看——“升职加薪。附注:最好不劳而获。”

“俗了啊。”孟宁点评她:“不是纯情文艺女青年了。”

祁晓笑得很大声:“拜托,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人的格言是:骗我的感情可以,骗我的钱不行!”

昨晚海滩一场夜谈,并不会摊开来晒在阳光之下。两人都只当没发生过,谁不是靠嘻嘻哈哈来掩藏心脏碎片在体内撞出的碎响。

温泽念则很自然的走到一旁去看一株经年的古柏。

细细读完了简介牌,又仰面去看那遒劲的枝干。双手背在孟宁刚刚抚过的西装后,莹白细长的手指叠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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