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孟宁切着块松饼,把蜂蜜往边上拨了拨,太甜。
“听说Gwyneth离开的时间确定了。”
祁晓盯着孟宁的刀叉,并没有一瞬凝滞。
“哦。”孟宁抬起头来笑得很自然:“什么时候啊?”
“就这个周末。”祁晓说:“咱轮休的那天。”
“哦。”孟宁点点头。
“你别装大尾巴狼了,哦什么哦啊。”祁晓有点急:“她这一走,你们可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孟宁笑得很安静。
祁晓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叹口气。
她刚才说——“她这一走,你们可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一人的前路花团锦簇,一人的未来琐碎平庸。在“喜不喜欢”之前,这句话好似已给两人的关系定了调。
其实想透了,孟宁觉得结局没什么差别。
无论她喜不喜欢温泽念,又或者温泽念喜不喜欢她,至少从温泽念其他的表现来看,并没打算为这份“喜欢”改变自己的步调。
那就够了。
等两人的生活分道扬镳,“喜欢”成了无根之木,又如何存续。孟宁实在不过度迷信自己的魅力,她深刻认知她自私、怯懦、能力不济,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她无法再许出“一切都能解决”的承诺,无法再看任何一双相信她的眼睛。
这时一句声调升高的意语,是总经理的声音。
基于五星级酒店规定,员工们在餐厅的交谈声通常压得很低。这时他音量一大,引得不少人朝那边看去。
温泽念坐在总经理对面,还是穿那身套装制服,金属腰链束在腰际,她坐姿一向优雅,小腿相贴微微倾向一边。
孟宁知道酒店管理层现下肯定为了某个决策争执不下,但她从没开口问过温泽念。
“听说,Gwyneth一直谈的投资准备签约了。”祁晓小声说:“可能总经理觉得动了他的蛋糕,好像双方有点僵持。”
孟宁笑笑:“消息够灵的啊。”
说实话,要说孟宁心中听了这消息很担心,倒也没有。毕竟温泽念的位置和她相差太大了,人家玩的是资本,她是海滩救生员,她甚至不懂这里面的运作法则。
而且温泽念坐在略有些情绪失控的总经理对面,仍是淡然模样。
孟宁觉得温泽念挺厉害的。一般人比如她,看到对方发怒,下意识的反应是先笑笑来缓和气氛,毕竟谁喜欢正面冲突。但温泽念不,她不爱笑,这会儿也没笑,用叉子插起一颗树莓,优雅的送进嘴里咀嚼。
总经理不至于真的失态,在发现不少员工望过来时,声音重新低下来。
温泽念脸上唯一流转的是钻石耳钉的光,神态若静止,好像无论对方投过来什么,她都是不生波澜的湖面。
不知为什么这些人总爱到员工餐厅来找温泽念谈事情。
大概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又或者其他场合,温泽念总有办法避开他们。
祁晓小声说:“真厉害,好像从来没看过Gwyneth的情绪波动。”
孟宁点点头。
这时温泽念吃完早餐,站起来,往下拉了拉西装下摆,一字裙包裹着纤长腿型,眼神好似往孟宁这边扫过来。
孟宁一愣。
可又觉得温泽念眼神是无意扫过整间餐厅,伸手拨了拨耳垂上的钻石耳钉,端起餐盘,冲总经理点点头,走了。
“Cara。”
来到控制室时,孟宁被队长叫住:“今天你排班少,晚上可能有件事要麻烦你。今晚有场vip客人的晚宴,这些客人的孩子会被带到另一个餐厅单独安排儿童餐、做游戏。”
祁晓笑:“队长你不会安排她去带孩子吧?你觉得她行么?”
队长跟着扬唇:“没那么复杂,有专职服务人员,只是餐厅会布置水母参观箱,需要一个人去做讲解,Cara你去吧。”
救生员对各种近海动物都有深切了解,外观、习性乃至毒性,这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是:“要穿礼服。”
孟宁立即看向祁晓,意思是“姐妹救我”。
祁晓却嘻嘻一笑帮她应下:“放心吧队长,我帮她准备。”
“喂……”
“C酒店不是有礼服出借么?对员工免费。”
“这不是钱的事……”
“这的确不是钱的事。”祁晓点点头:“我问你,你在C酒店五年,你穿过礼服么?就连每次的年会你都能推则推。”
“做梦嘛,梦得完整一点嘛。”祁晓劝:“也不知这次是什么规格的vip客人,你趁这机会穿一次礼服嘛,别留遗憾。”
孟宁笑笑。
“这么快就被我说动了?”祁晓狐疑的上下扫视她一眼,双手护住自己的胸:“你别是……我告诉你不行啊,咱俩可都是……”
因为还有其他队友在,她话没说完,伸着左右两根食指比个一。
孟宁回怼:“你那是二。”把救生浮板递给她:“开工了。”
她也并非轻易被说服,只是被祁晓话里提到的“遗憾”戳中。
人生的遗憾真的太多太多了。
来不及的告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喜欢。躺在通讯录里渐行渐远的旧日老友。人人都说“别留遗憾”,其中你真正能自己掌控的,又有几项。
大概一件礼服最轻易。
好像自己也在不留遗憾这件事上,做出过某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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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八点开始,下班后时间不算充裕。
祁晓匆匆陪孟宁去借礼服,她本想挑更亮眼些的款式,奈何孟宁这人保守。祁晓用力劝:“不是说不留遗憾么?你离职前可就穿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