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灯华璀璨,温泽念一张脸随着光线变换,时而笼罩进一阵白炽间。孟宁终于站起来,向着舞台走去。
那时她的心底怀着一丝侥幸:或许不是那个人,是她看错了。
温泽念周身的光,吸引着她如飞蛾扑火一般向舞台而去,游戏与游戏的间隔都有现场乐队弹奏,大提琴与竖琴的音律交织出唱诗班似的神圣。
孟宁在舞台上站定,温泽念对她说:“这我可真没想到。”
她以这样的距离看了看温泽念的眼睛,下意识阖了一瞬眸子——她并非乐观主义者,早该知道,飞蛾扑火不会有什么另外的结局。
她早该知道。
现在舞台上她身边所站的人,就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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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主持人又呈上游戏项目箱,这一次轮到孟宁抽取。
明明丝弦乐律如此优柔,为何心脏跳出了鼓点的节奏,一下下往自己脊背上砸。胸腔里好似空出了一大块,能听到咚咚的回响。
亚热带季风气候冬日温度也不低,炽烈的舞台射灯在额头铺出一层薄汗。
主持人展开孟宁抽出的项目:“有意思了。”
他让游戏助理送上一只气球:“两人拥抱夹紧这只气球,从舞台一端移动到另一端便算过关。”
气球充气得极为饱满,表面光滑得蚊子都站不住脚,若拥抱松垮垮,气球一定滑落,而若拥抱太用力,气球一定砰一声爆掉,令试图操控的两人猝不及防抱在一起。
孟宁想也没想的拒绝:“我放弃。”
台下众人起哄。
主持人笑:“我们年会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放弃的话,可是要喝三大杯苦艾酒。”
就是这样的惩罚,让游戏进行到现在,一个主动放弃的都没有。
孟宁却点头:“好,我喝。”
台下的起哄又变了另一重意味——有人甘愿喝苦艾酒,倒也成了游戏环节的另一个看点。
三杯苦艾酒呈上来。这酒是酒店大厨按古法特制,实打实用苦艾、茴香、茴芹和不知什么草本植物淬炼而成,从翠碧半透的酒液也能看出它的不一般。
据舔过一口的人反馈,真如王尔德那句著名评论一般,能从中品出世界的残酷。
主持人很会调动气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喔。”
祁晓坐在台下,拼命暗示孟宁看一眼温泽念。孟宁往舞台侧边看一眼,温泽念一袭修身礼服站在那,没笑,但表情也没什么不耐的成分,见孟宁看她,微冲孟宁压了压下巴。
意思是可以奉陪她玩这游戏。
孟宁却回头的同时直接举杯,把一整杯苦艾酒灌进喉咙。
台下半秒后才一片哗然:“厉害啊!”“还有两杯!”
苦到尽头是一种浓重的涩,孟宁舌根发麻,却毫不犹豫端起第二杯灌下去,台下又一阵起哄。
直到第三杯的时候,一阵高跟鞋轻灵的脚步,孟宁稍微有点晕,先是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摁了下她手腕,连淡粉的指甲都透着光晕。
而后那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代一杯。”
主持人愣了下:“Gwyneth,按照游戏规则,是谁选择放弃、谁接受惩罚。”
温泽念耸了下肩,其实她一张面孔长得很东方,甚至有些浓颜的典雅,直到这时才在她身上看到些西化生活的痕迹:“我们总得讲点协作精神。”
孟宁酒量不算多好,苦艾酒的后味冲上来,拖慢了她的反应。
温泽念从她指间取走了酒杯,指腹堪堪擦过她皮肤,下一秒,颈项拉出好看的线条,和她刚才同样利落的吞下了整杯酒。
台下又愣一瞬,鼓掌同时有人议论:“这酒是不是没传说中那么苦?”
其实不是。
孟宁在侧边瞟一眼温泽念,眼底泛起淡淡潋滟的水光。
这双眸子出现这样的情态,她以前也曾看过一次。
在很多很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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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年会从没抽中过奖,她的好运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用尽了。今年也是一样,和祁晓两手空空往宿舍走去。
祁晓抱怨:“至少你被抽中上台跟温泽念玩游戏。”
孟宁不语。
祁晓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孟宁摁了下太阳穴:“有一点。”
祁晓推开宿舍门,从小冰箱里取了罐可乐给她:“喝点这个,我先去洗澡。”
孟宁坐在窗边,拉开易拉罐。
她习惯坐在这里往外张望,所以房间里有张椅子永远摆成这个角度。她觉得月光与海浪很像,都堆叠起一片淡淡的银,好似能托起一切,也好似能吞没一切。
碳酸气泡在舌根跃动,却并没消解那阵淡淡的涩。
而温泽念身上的香味闻起来,也带一种淡淡的涩。
洗完澡,祁晓关灯,孟宁阖上眼,脑海里最后响起的一句话是温泽念凑到她耳畔那句:“今晚要梦到我。”
那样的语调,似一句咒语。
孟宁果然梦到了她。
和今晚的实景一样,温泽念站在露台廊边,她站在宴会厅门口。
可与实景不一样的是,月光堆叠出有形的海浪,朝温泽念冲刷过来,温泽念仍是端着酒杯一脸淡淡,和酒杯一起被卷入浪潮。温泽念消失不见了,只剩被浪头击成碎片的玻璃残片,随海浪向孟宁冲刷而来。
孟宁觉得脸上尖锐一疼,醒了过来。
才发现自己睡觉不老实,从枕头上滑了下来,而她手机膜之前不小心被她摔出个裂口,一直也没换,这时她的侧脸枕在上面,不知是否真被刺进什么玻璃残渣,疼得有些尖锐,而手机静了一秒,突然刺耳的滴滴作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