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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水北(147)

她发现,她其实不是不委屈的。

她妈妈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一直在勉强自己,一直都不快乐吗?

可她问不出口,也说不出口。说出口像是指责,像是不懂事、不懂得体谅他人。

她已经习惯了不在人前显露脆弱、不给人增添麻烦。

因为谢长嫣也累。

她知道。

她努力冷静,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谢长嫣:“如果我以后做得不好,达不到你的期待了呢?”

谢长嫣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可我觉得你可以做得到的。”

“妈……”薄苏嗓音里有隐隐的脆弱。

手抖得厉害。

谢长嫣心口发痛。

半晌,她松口:“我从始至终希望你优秀,也只是希望你能因此过得好,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太晚才明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如果不优秀也能过得好呢?世俗眼里的优秀总是永无止境的。”

“但优秀总能让你多一条退路。”

薄苏心力交瘁,也有些ptsd。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谢长嫣倒下前的那一场争吵。

谢长嫣有一套自己长久坚持的人生信条,她无法轻易改变。于是她愿意与她说真心话时的沟通,最终总会变成一场辩论、一场灾难。

她咬唇,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但左手握着颤抖的右手,她还是坚持说出了心底的声音:“可所谓的优秀现在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束缚。”

“可能无法达成的期待,也总像是一柄达摩克利斯剑,在折磨我。”

“折磨?”谢长嫣怔忡地反问。

薄苏没有回应她这一声呢喃。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好几十秒过后,谢长嫣明白了她未言明的话语。

她的期待对她是压力,是折磨?

她生病,她有心病,也是因为她?

她背过了身,听不出情绪地吩咐她:“去休息吧,我静一静。”

薄苏喉咙酸涩到发痛。

她哑声应:“好。”

要转身离开前,她还是努力地发出了邀请:“妈,下下周有我朋友组织的观天文活动,要一起去吗?”

小的时候,她记得谢长嫣也带她去参加过这类活动,那时候,她很温柔地教她辨认了一个又一个的星座。

后来,应酬场合,她也听她和别人闲聊时说过,她以前是天文爱好者,如果不是谢亭先拦着,她大学可能就报了天文系。

谢长嫣心情复杂。

难怪她上周突然给她送了一架堪称专业的天文望远镜。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觉得又心寒又难堪又心疼。

没应好也没应不好,她挥了挥手,让薄苏先出去。

薄苏不再执着,转身退出了房间。

一脚深一脚浅,回卧房短短几步的路,她走出了一身的汗,有种虚脱的错觉。

姜妤笙给她发来了消息。

好似知道她今日在谢家会不好过,她什么都没问,便给她发了一朵小红花。

更新了一个哄睡音频。

“姐姐今天辛苦了,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她用语音如是说。

薄苏听着她轻柔的声音,看着那朵小红花,在谢长嫣面前一直隐忍着的泪水,忽然落了下来。

无法自抑。

在这间她无数次夜不能寐的房间里,在这张她无数次摸出抽屉里深藏的刀片,想要得到解脱的书桌前,她哭得无声,上气不接下气。

可右手的颤抖却是渐渐平缓了下来。

她知道,她终于也有可能能在这里睡一场好觉了。

第67章

为赶上春节后的播放档期, 八月二十七号,薄苏没做停歇,再次从北城出发, 赶赴《山水之间》的又一录制地邬城取景。

邬城位于国境最西的高海拔地区,要取景的峪山更是出了名的雪域高山,山顶常年有积雪不化。

正值内陆地区最酷热的时节,邬城的主城区气温也不算低,艳阳高照, 峪山所在的山区却突然刮起了大风,飘落了一场鹅毛大雪。

白霜遍地,群山寂静, 雾凇挂满枝头, 千林瞬时间漫开梨花。

像白日发生的一场醉梦, 也像盛夏偶遇的一场奇迹。

录制团队的人都惊奇万分, 也有些苦恼——拍摄进度要被耽误了。

薄苏脑海里却有灵光闪现。

来不及多做欣赏,她与策划、编导、摄像商议可行性,当机立断, 当场指导着改变了拍摄方向和解说方案,以更好地回应这一场大自然的馈赠。

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收工。一回到有信号的旅社,她便第一时间给姜妤笙发去了报备的消息。

“我回到旅馆了。”早上出发前她有与姜妤笙说过,她今天进山,山上可能会没有信号。

她担心姜妤笙一直在等她的晚安。

姜妤笙其实没有刻意在等。

但听到手机震动, 看到是来自薄苏的消息,她心中隐隐被什么牵着的一根弦才兀地松弛了下来。

“好。”她靠坐在薄苏房间的床上,合上了手中的书。

看时间已经不早, 她想关心一句今天录制还顺利吗?而后不影响薄苏早点休息。

薄苏却在她问话前,先发来了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 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巍峨的雪山与银装素裹的琼枝玉树。

雪絮在苍茫的天地间,安静地、慢镜头地落。

宛若人间仙境。

薄苏说:“峪山下雪了。”

“录制的时候,我分心了几秒。”

姜妤笙新奇:“分心到哪里了?”

好难得,从小便以专注力闻名的人还会有办公分神的时候。

薄苏说:“想起来小时候你拉着我一起看的哆啦A梦,有一集是大雄想要体验雪山冒险,哆啦A梦就拿出了任意门和缩小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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