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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水北(47)

成年人之间,时间宝贵,边界清晰,分享日常生活,其实是一件很亲近、甚至很暧昧的事。她想,以她和薄苏目前的关系来说,这种分享欲,过界了。

她不打算纵容薄苏。

也不打算放纵自己。

她掀过了那个主页,点进了听课APP,播放了一节课程,边听边等车来。

*

北城高端住宅区昆仑明湖二十三层的大平层里,薄苏拄着拐艰难地做完了厨房的收拾工作,依旧未等来姜妤笙的回复。

她没有再尝试开火,也没有点外卖,随手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喝了两口,去到了书房工作。

夕阳西下,天色向晚,她不自觉地又分了神,伸手拿过手机查看消息。

中午发出时是什么样的,现在依旧是什么样的。

她了然了,姜妤笙是不会回复这条消息了。

算不上很意外,但是当时发出消息前有多踌躇,此刻便有多失落。

她胃部隐隐作痛,注意力也有些无法集中,干脆停了手上的工作,点了保存,合上了电脑屏幕,在渐暗的天色里静坐。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黑暗中,她突兀地听到了几声门铃叮铃的声声响。

她回过神,摸过手机,点开了手机上的可视通话。

通话的视频界面里,显露出来的是她母亲谢长嫣的面容。

薄苏鸦睫颤了颤,坐端正了身子,出声:“妈,你稍等一下。”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点下了开门的按键,而后站起了身子,打开了灯,拄着拐,去到了客厅。

客厅里,谢长嫣已经就着她打开的门进到了玄关。

她穿着一套优雅正式的商务西装,似是刚从哪个严肃的商务场合里出来,又或是一会儿就要前去参加,但手上,却提着一袋与她妆容格格不入的保温袋。

“我听黄姨说她这两天有事不能过来,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让家里的阿姨煮了给你送过来。”她换完鞋走近,念叨薄苏。

薄苏淡声:“没事,不用麻烦,昨天出门了,在外面吃的,明天有工作,也不会在家。”

谢长嫣不放心:“那今天呢?吃的什么?”

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要说别的,都让人十分省心,挑不出一点错处,但要说照顾好自己,那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放心。

大二的时候,突然暴瘦十几斤,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差点没把她吓坏。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年多的心理治疗,好起来了,工作这几年,又跟个拼命三娘一样,都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医院了。

薄苏微怔,口吻平淡地应:“吃了速冻的饺子。”

谢长嫣不疑有他。

她把带来的饭菜放置在客厅尾部的餐桌上,叮嘱:“一会儿吃的时候,要是太凉了,你自己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吧。”

薄苏应:“好。”

谢长嫣视线下移到她的脚上,关心:“昨天复查脚怎么样了?”

薄苏回:“挺好的,再过一周就可以不戴护具了。”

谢长嫣点头,表示放心。

薄苏反过来问:“你呢?前两天复查怎么样?”

谢长嫣不以为意:“老样子,没大事。”

薄苏也点头:“那就好。”

两人相对而站,忽然就有些无话可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母女间就似隔了一层空气墙,再无法走近。

明明那一年刚去鹭城,告诉薄苏,妈妈履行了诺言,有能力接你回来了的时候,两人也曾相拥泪流,两颗心无比亲近过。

谢长嫣忍了又忍,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你去鹭城了?”

薄苏神色平常,看不出什么,应:“嗯,有工作。”

谢长嫣挑明:“我看到别人发在网上偶遇你去喝喜酒的照片了。”

“在照片被更多人刷到前,我让人把相关流量截断了。”

“虽然你爸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初该清偿的都已经清偿了,但难保有心人要做文章。你表妹也要毕业了,偏偏选的和你一个专业,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要给人兴风作浪的机会。”她语重心长地提醒。

其实算不上责备,但有一瞬间,薄苏还是错觉自己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秋日,那个肃杀的病房里。

那一年谢长嫣发现胃癌早期,需要手术切除胃的大部分,手术前,要求和她单独说两句话。

舅舅谢长业退出病房,退出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似看待一个惹人厌的罪人。

薄苏知道,她确实是罪人,毕竟,谢长嫣是为了她才把自己的身体损耗成这样的,也是在和她争吵的过程中,发病倒下,送来急救的。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恹恹的母亲,在她开口前,便哑声答应了:“你安心手术,安心养病,我不会再联系鹭城的人了,手机号和Q | Q号,我都注销了。”

谢长嫣病容憔悴,却因此露出了欣慰的笑:“好,那就好。”

“这才是妈妈的好诺诺。”

仿佛那一年秋日萧索的风依旧在吹,吹进了这炎炎的夏日里。

薄苏垂下睫,轻声地应:“嗯。”

听不出情绪。

谢长嫣欲言又止。

算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该是有分寸的,她怕多说薄苏逆反。总归这些年来,薄苏也没有让她失望过。她相信她。

她没再多说这件事,转移了话题,问薄苏:“对了,你舅舅让我问问你,纪家那小子是真的没机会了吗?他好像还对你念念不忘,托他爸爸来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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