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浊红着眼睛点头,笑道:“肯定是的。”
“不知道阿猫和骨剑怎么样了,你说阿猫会不会长出毛来?没有毛的小猫是没人喜欢的……骨剑应该能重新生出灵识来吧?它脾气那么差,希望它这次能温柔一点。”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他对未来依旧充满了希望。
阿浊说:“肯定会的,你要好好修炼,到时候找到它们,对了,还要找到你师父。”
少年用力地点头。
阿浊一直将他藏得很好,他们仿佛回到了在飞舟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阿浊死了。
具体怎么死的少年不知道,阿浊变成了一滩肉泥被人送了回来,少年不信,但看到了那只装着传音符的耳坠。
送阿浊回来的人说是因为他探索古神殿时被残灵杀了,但少年却从通音符里听见了阿浊死前被人推下去的呼救声。
那些人很快就离开了。
他蹲在阿浊面前自言自语,“阿浊,我要冷静,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报仇,不然会被关起来。”
“阿浊,我现在有点怕疼,也有点怕黑。”
“只有一点点。”
少年叹了口气,试着聚拢阿浊的魂魄,却无论如何都聚拢不起来,他有些难怪道:“你要是跟我一样都是怪物就好了,怪物是没有办法魂飞魄散的,我们可以一起做鬼修。”
“我可以……”少年皱着眉,想出了心中最重的一个条件,带着丝不情愿道:“我可以求求师父,让你做我师弟,我们一起在山上练剑。”
可惜阿浊跟小黑鲛一样,都没法回应他了。
他安葬了阿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隐藏好自己的鬼纹和白瞳,变成了个修为颇高的鬼修,几经波折进了天地阁的恶鬼司,他想用一个聪明的方法来替自己和阿浊报仇。
可惜他没有师父那么聪明,在杀到数不清第几个人时,暴露了。
大概是这回他杀的人有些身份,惊动了他们口中的“台主”。
台主很忙,用分神在见了他一面,对方看起来很年轻,对他说了两句话。
“阿浊是我儿子。”
“我知道你在找人,我能帮你找到他。”
少年吃过了太多苦头,他并不相信对方,他也终于知道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需要利益交换的,“你想要什么?”
那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人站在高台之上,负手轻笑出声,他越过少年看向了大殿之外,声音让少年想到了无拘无束的飞鸟。
“我想要一条通天路。”
少年不知道什么叫通天路,也不知道什么叫玉阶和劫玉,台主派来的人耐心地同他解释。
“天上仙人如白玉,无瑕无垢无情心,我们飞升的路被他们斩断了,所以要用他们筑起道玉阶上去,你难道甘心永生永世只能困囿于这一方小世界里吗?”
“我不知道。”少年摇头,“我只想找到我师父。”
“你会找到他的。”那人笑道:“劫玉顺应天道而生,是仙人命中注定的劫数,你成了劫玉,就能找到你师父。”
少年蹙眉,“如果我师父是玉阶,那他原本的劫玉呢?”
“那对他来说恐怕太简单了。”对方无奈道:“你希望你师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吗?就算你愿意,你那仙人师父渡完劫,恐怕就自己回到天上去了,你永远都只能被困在这个小世界里,从此你们天上地下不复相见。”
少年怔忡良久,有些难过道:“我不想这样。”
那人以为他同意了,刚要松一口气,结果迎来的却是被一条鬼纹穿透眉心,死前他愕然地盯着面前人畜无害的少年,不甘地倒了下去。
“我师父不是仙人,师父只是师父,他永远都不会抛下我。”少年喃喃自语,跨过尸体往前,身后的鬼纹吞噬了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他难得叹了口气,“你们人修都不可信。”
他又杀了许多人,觉得差不多算报完了仇,便想回到平泽去,再不济就去沉曜,他不喜欢望月这个鬼地方。
他从天地阁出了界乡,一边杀人一边找师父,身后是无数尸骨堆积出来的一条血路。
却在临走前遇到了群爱多管闲事的佛修。
“你杀孽太重,作恶太多,为天道所不容,我等今日势必要将你渡化。”他们义正言辞。
他不解,“你们为什么不问我因何杀人?”
“你已为厉鬼,你回头看看自己杀了多少无辜之人。”那佛修厉声道:“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可惜他不想回头,他在望月过得很不痛快,这里的人全都死光了才好。
那应该是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他拼尽全力,杀光了那群佛修,他们死前祭出了须弥心与舍利子,试图用那些菩提树将他镇压在地底,但他是怪物,所以理所当然地逃了出来,舍弃了些残魂碎魄。
他拼尽全力到了望月大陆的边缘,却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阿浊。
“父亲救活了我。”阿浊目光空洞,语气平板,“但我活不长。”
少年怔愣地看着死而复生的挚友,阿浊一板一眼道:“将你的鬼躯给我吧,你是怪物,反正你也用不到。”
他不想给,也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再是从前的阿浊,但与对方动手时终归被扰乱了心神。
看到天边黑压压而来的那群修士,他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他又变回了当初那滩没有神智的鬼纹。
他不想忘记阿黑和阿猫,也不想忘记骨剑和阿浊,更不想忘记师父,但他抵抗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抵抗不住他们那些很厉害的神器和从未见过的阵法,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智在一点点湮灭,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黑暗模糊,疼痛开始被无限放大,他拼尽全力地挣扎嘶吼,胸腔里满是不甘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