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也坐到她的对面,端着粗瓷碗儿喝茶。
黑衣刺客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比宫里的太监们还要听话。
“你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颜千夏终于丢开了杯子,抬眼看向鬼面人,“男子汉大丈夫,戴着面具就算了,起码也要报上名来,我死了之后也得知道找谁报仇。”
“牙尖嘴利。”他吃吃冷笑,手指沾了茶碗里的水,轻轻一掸,水珠就飞击到她的嘴上,痛得她一哆嗦。
“名字都不敢说?”颜千夏掩着唇,不肯退缩。
“怕你没命知道。”他语气更加冷漠。
“你是……池映梓?”颜千夏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试探着问了一句。
身材是像的,都是高高瘦瘦,可是池映梓很暖,这个人很冷。颜千夏只是胡说八道想套他的话而已,那白衣人的目光却又腾起了杀气。
“颜千夏,你放心,不管这两个人谁得到你,你都是死路一条,我便让你看看我的样子。”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扣住了脸上的面具,缓缓揭下……
人的脸,有俊秀的,有平凡的,但是像他这样平凡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颜千夏也见多了。细长的眼睛,微平的鼻梁,太薄的唇,一脸无情寡义的模样。
颜千夏皱了皱眉,把脸转开,“还是戴上吧,不好看。”
那人双瞳蓦的一紧,缓缓又把面具戴上。
“你怎么会是池映梓呢,他没了。”颜千夏小声说了句,起身走到了窗口,仰头看着蓝天。仿佛是习惯,伤心难过时就会想池映梓。想他温暖的手掌,能轻轻地抚过她的发,像安慰,像宠爱一个小孩。想他如玉的脸,让她痴得不能自已,想他好听的嗓音,像清泉像春光,让她快乐,想他……突然,慕容烈那双充满失望的、愤怒的眼睛闯进了她的脑海,他就那样盯着她,眼中疯涌着波澜万丈。
她眨了眨眼睛,心口猛地一痛,轻轻一抹嘴角,殷红的血正从嘴角里溢出来。
渐渐的,胸口越来越痛,绞得她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她不停地抹着嘴角的血,惊讶地问。
鬼面人眼神一沉,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手指一抓,就搭在她的手腕上,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最终像深灰色的死寂的海。
“你用碧晴毒的血给他解毒了吧。”他哑声问了句。
颜千夏扭头看他,嘲笑起他来,“怎么,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毒王?我可是师从大国师池映梓的,他教我的本事虽然不多,但足以对付你,若他还在,哪里有你放肆的机会。”
鬼面人的眸色渐渐柔了点儿,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落在她的眉眼上,这动作柔极了,熟悉极了。颜千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抬手,用力地揭下了他的面具。
还是那张薄情的脸,还是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
“碧晴和我的血融合了,我本身就是可解百毒的药,你得到宝了。”颜千夏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捂着胸口慢慢坐下。
她能忍过无数种磨难,却忍不了这思念的折磨。
不管是池映梓还是慕容烈,还是年锦……或者魏子,她多希望现在有一个能在她身边,让她靠一靠,她现在有些害怕,她想到了碧晴发作时的痛,那种痛呵,此生难忘。而那个下毒的人,却不知是谁?为何这样待她,害她?
月儿起了。
她睡着了。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哪怕只是几秒钟的安眠,她也满足。她所求的一向不多,可以吃饱,可以穿暖,不被人打,不被人骂,不忧生死……如此足矣。
这一点,路边的小摊小贩都可以得到,她呢?
门轻响,鬼面人推开门,慢慢走了进来。
颜千夏缩在床沿边上,一头黑发已垂到她的鞋上,苍白的小脸带着些许愁容。以前的她,可是天塌下来,也得美美睡个大觉的人物,当睡着的时候她都带了愁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事该有多重?
“主子,夏王使者到了。”黑衣人在外面轻声说着。
鬼面人没出声,只弯下了腰,手指轻轻勾开了颜千夏的衣领,轻轻地剥落她身上的衣衫,露出她手臂上朱红的宫砂,
“你又摸我?”颜千夏突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鬼面人,可是他连眼睛也不抬一下,继续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抚摸着。
“我很好摸?”颜千夏又问。
他突然就抬了指,在她的穴道上一点,颜千夏就失了语。
“颜千夏,若不出我所料,五日之内,慕容烈必到,我给你个机会,你亲手杀他,我以后放你自由,你不是最想要自由吗?”
颜千夏张了张嘴,又闭上。
慕容烈说她不懂男人,她现在有点相信,她真不知道这些男人脑壳里塞了什么稻草,要争要夺他们尽管去,为什么偏要扯上她?
他的手指又到了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拉住那根拴着龙珠的红绳,盯着龙珠看了一会儿,便松开,拉起了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主子,夏王使者……”外面黑衣人又催促起来,还未说完,又听鬼面人说道:
杀……
魏王的人,夏王的人,他全杀了,分明就是想等慕容烈过来。
“他最容不得背叛,他一定会来亲手诛杀你。”鬼面人似是读懂颜千夏的心,轻轻一叹,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勾了一下,“可惜了。”
可惜了……颜千夏也这样想,她是怎么都不会动手杀人的,那砍在年锦胸前的一刀,就像砍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痛得她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