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审过太多重犯,有些甚至没熬过重刑,直接死在了这里,因此这里显得阴森森的,空气里都有种血腥味。种这槐树,就有种以鬼压鬼的意思,挡住煞气。
小桌摆在槐树下,半个时辰不到,酒菜便齐了,八菜一汤的砍头饭。
慕容安定没取下金面具,坐在椅上,等着侍卫把权之楚带上来。
过了一小会儿,铁镣铐拖地的声音传来,他抬头,见到侍卫押着已戴上枷锁的权之楚进了院子。
“撤了吧。”
他挥挥手,侍卫便取下了权之楚身上的枷锁。
“国丈请坐。”
他伸手,请权之楚坐下。
“罪臣不敢。”
权之楚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坐下。
其实幼年时,慕容安定还揪过他的胡子,逼他说要把醉菁嫁给他做皇后,如今风起云换,一切都变了。
“国丈的心愿,朕已知道,朕会照顾好醉菁,让她一生无忧。醉蝶那里,你更不必担心,皇兄对醉蝶极好,到了蓝岛,她就是少主母,也是一生富贵。”
慕容安定淡淡地说着,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权之楚双手接过来,颤抖了好半天,也没说个谢字,只流着泪,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巴,小声说:
“有皇这句话,罪臣可以瞑目了。”
“国丈,不要怨朕,你做了太多国法不容的事,母后说,如果下辈子投胎,你还是去做教书先生,那样虽然一生平凡清贫,但也能逍遥自在。”
慕容安定又给他倒上一杯酒,抬眼看着他缓缓说道。
“是,罪臣记下了,请皇上替罪臣转告太皇太后,若有来生,还忘不记今生之过,还可以骂骂权某,点拔点拔权某……还能当权某是有用之人……”
权之楚哭得更厉害,泪水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淌落。
他出仕的时候已三十有余,二十多年过去,此时已是花甲老人,贫寒过,失意过,落魄过,也富贵过,权倾一时,却不能安乐终老,这时候的他,才知一个悔字。若没有之后的行为,他这一辈子,才真正叫做圆满。
“多吃点吧。”
慕容安定给他碗里夹菜,堆得像小山。
权之楚端起饭碗,拼命往嘴里扒去。
“明日,朕让醉菁来送你上路。”
慕容安定又说了一句。
“好。”
权之楚哽咽一字,泣不成声。
翁婿二人也曾这样一起吃过饭,这是最惆怅的一次,毕竟这是个老人了,也曾慈爱地抱过他。
慕容安定心生不忍,便放下筷子,留他一人坐着,自己先行离开。
“罪臣拜别皇上……”
他沙哑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慕容安定的脚步愈加大,快步穿过走廊,往衙门外走去。
可人才上马,衙门后面就传来了大声叫,
“有人劫走重犯权之楚!”
他猛地收住脚步,快步往后院奔去。
小桌翻了,饭菜洒了一地,酒在地上泅开,一院的酒香。
“怎么回事?”
他暴怒,问看守的衙役,他们身上已经挂彩,有两个还伤得不轻,胳膊已经和身体分了家,可是全都没死,看得出对方是故意留着活口。
“是几个黑衣人,就像黑蝙蝠!”
侍卫一脸惊惧,他们只是普通看守大牢的士兵,没有那样高超的武功,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他们的见识范围。
慕容安定眸色一沉,这些人,魔爪居然伸进了京城,当真当他是无用昏君?
他当下就转身,召名花流人前去追踪,自己返回宫中,召千机和皇姑姑,以及心腹重臣前来商议。
忙到深夜,他才往皇后宫而去。
他和云慕还需继续互相放血,以蟾蜍疗毒。
云慕还在桌前写着什么,见他进来,便伸手掩住信笺。
此时天晚,她的脸已经恢复了玉莹之色,她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脸在白天是半黑半白的,那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妖怪一样可怕。
“权之楚被劫走了。”
他坐下,有些疲惫地说:
“又是那些黑衣人,朕居然不知道什么来着。”
云慕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国事,便转过身来,盯着他看着。
慕容安定伸手摘下了金面具,肿涨的嘴还是青紫色,像昨晚一样十分滑稽。
可是,云慕笑不出,慕容安定的眼神很忧郁,很孤单,是她没有见到过的那种眼神。
他感受到云慕的目光,转过脸来看她,低声问:
“云慕,朕真的那样无用吗?”
☆、【60】为啥控制不住
“嗯,确实有一点。”
云慕非常认真地点头,这是大实话呀,每个人都看出东方笑晴的恶毒,只有慕容安定觉得她柔弱,这还不算无用么?分明有眼无珠!
“你!”
慕容安定恼了,恨恨地瞪她一眼,一把抄起桌上的金刀,大步走过来。
“喂,是你自己要问我,我说实话而已……”
可云慕见他拿着刀过来,以为他要打架,立刻跳了起来。
可他只瞪她一眼,闷不作声地从篓子里抓癞蛤蟆,然后走到她身边,扯起她的手臂,用金刀轻轻割开伤口,再把这臭蛤蟆给她贴到伤口上。
“该你给朕弄了。”
他赌气把金刀塞到她手里,然后坐到她的面前,盯着她说。
云慕有些不知所措,她可不敢抓蛤蟆。
“快啊。”
慕容安定冷冷地催促。
云慕低声叽咕了句什么,慕容安定听不清,只看到她挥着金刀过来,在他的嘴上狠戳了一下。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