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还在生气,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只是这样站着任由她抱着,虽然心跳加快了许多,呼吸也不比先前凝重,可他心里还是有气的。
她松了松手,抬头看他。
晏玳是极少极少生气的,但凡他正经生气的时候脸总是绷得紧紧地,眉头微蹙目光严厉。弧度优美的唇微抿起,于是嘴角浅浅地刻下一个不甚愉悦的符号。
可这就是这模样,也是极其诱人的。
她现在五感清明,能感觉到他身上聚凝的惊艳目光,亦能清楚地听到周遭人的窃声低语,犹如蚕噬青桑那般沙沙作响。
“呆子。”这时才发觉自己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他扶着她坐下,依旧不说话只是低头看她的手。刚才的一番动作她手背上的插着的针头有些歪,血液回流到透明的软管里,也有一些渗了出来。
雪白的手背、青色的静脉和鲜红的血,这样的组合看起来很是怵目惊心。晏玳的脸白了一下,唇也紧紧地咬住。他起身到护士站取了棉签,小心翼翼地蘀她清理着。清理完毕后他将她冰冷的手合拢在自己掌心,一点一点地暖着。
他的脸色似乎不那么臭了。她挪了挪身子,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最后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由始至终他动也没动,只是原本绷紧的嘴角渐渐放松,直到变得柔和。
“你怎么来的?”
不说话。
“很辛苦才找到这里的吧。”
继续沉默。
“对不起。”
他终于动了,不太温柔地支起她的下颚让她与自己面对面,“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因为气极,也可能是因为不忍心。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神情憔悴面无血色,头发凌乱加之一脸苦瓜相。她毫不介意被他看到这副模样,而也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能闭上眼安心地睡去。
“乔乔这个骗子。”他的声音充满了指责与上当受骗的愤怒,“说就去一星期,还说会照顾好自己让我在家乖乖呆着。可是现在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乔稚一声不吭地听他责备自己,在他们相处的日子里从来是她当发号施令的那一个,现在却是本末倒置了。可是听着他的责备,她却是觉得无比安慰。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温暖感觉在心底里蔓延开来,随着心脏的跳动输送到四肢百骸。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还有,……我真想你。”
晏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向来是受不了她的柔情攻势的,特别是她鲜少说甜言蜜语,所以这样的真情流露实在是难得。可是没待他高兴上几秒便听她继续悔过道:“我总是食言,答应你的事总是没办法遵守。说好了晚上不出去的,我还是……”
晏玳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将她抱紧,颇有些恨恨地挨着她耳边问道:“以后还敢吗?”
她老实回答:“不敢了。”
他哼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得意着。但就像先前那样还没得意上几秒,又听到她的坦白:“今天我收了一束花……”
“什么?”他像被烫了尾巴似地叫起来,“谁送的?”这才几天呐!不行不行,她身体好点他就立刻带她走。帝都不是善地,他这次刚一来便觉得风水移位的厉害,也不知道会聚来些什么东西。
乔稚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我不知道,送花人没有署名啊。”
晏玳的醋罐子翻了一地,酸得像颗小话梅,“哼,你是真的不知道嘛?”
她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晏玳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的,郁闷得紧,“算了算了,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回去。”见她要开口说话便马上打断,“不要和我提工作。工作有身体重要吗?有我重要吗?”最后一句说得格外有力,舌音上翘傲娇无比。
她笑着摇头。
两个人挨得像连体婴一样,小声地说话。
她问:“你是预感到我有状况,这才赶来的吗?”
“不,是你打电话给我,说想我了,想马上看到我。”说这个的时候他脸上浮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你这么想我,我怎能不来?”
“可你是怎么来的?”家乡到帝都千里迢迢,飞机火车定班定时,他怎么能这么快出现?
他眨眨眼,孩童一样调皮:“打筋斗云来的。”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是知道。”
她不再细问,只是在他嘴角轻吻一记,“很累吧。”
“心疼我的话,回家给我捏捏肩膀。”他得寸进尺,“过年的时候给我烩一锅鲜鱼。”
像是感应似地,她肚子适时‘咕咕’了两声。晏玳瞪大眼睛,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有点饿了。”先前没胃口,同事买来的面包和牛奶只吃了一点点,现在是真饿得烧心。
恰好护士来换点滴瓶,他便向人打听。护士说附近的餐馆这个时间点该关门了,要搭几站车去远些的地方买。
她不愿意让他去,“算了,我也不是很饿。”说这话的时候肚子又连串地咕咕起来,叫得她面红耳赤,只好让他去了。
临走前晏玳还特别嘱咐值班的护士多照看她,护士是个三十多岁的胖胖妇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直点头。
晏玳刚走一会儿她便觉得困倦了,倚着靠背刚闭上眼睛便听见一道细细的声音:“你好些了吗?”
不甚标准的普通话让她立刻便猜到了来人,睁眼一看果然是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