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19)
良久,南禺戳了戳圆滚滚的被子,轻声道:“阿影,乖一些。”
然后,小被子开始有节奏地耸动。
南禺握着被角,直接给掀开了,叶清影攥紧手指挣扎了一下,还是缓缓松了手。
她哭的时候,总是憋着声儿的,满脸泪水,好似十分委屈,教人心疼得很。
南禺怎么受得了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忍不住亲了亲,问她:“你哭什么?”
叶清影哑着嗓子,“没哭。”
这不睁眼说瞎话么,脾气比小时候倔多了。
南禺想逗她笑,便说道:“原来绿豆糕这么重要,把阿影都气哭了。”
叶清影心说:谁稀罕绿豆糕了。
不管如何,好歹是止住哭了。
南禺看着她比前几年略高一些的个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觉得今日叹得气比一年的都多,于是岔了个话题,说道:“阿影快看。”
南禺点了一簇指尖焰,轻轻扔出了窗外,闪烁的火苗由黄变成浅绿,在空中散开成千上百个火星子。
“燃。”
火星子倏地炸开了,在清风涧星月高悬的夜幕中变成了一片璀璨的烟火,迷了两人的眼。
南禺轻笑道:“喜欢么?”
叶清影抿着唇点了点头,终于愿意主动搭话了,“这是师傅新学的么,叫什么名字?”
南禺扯了扯她的脸,“业火焚心,想学么?”
“想学。”叶清影板着一张小脸,却倏地打了个嗝。
南禺捂着肚子憋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小阿影脸颊红扑扑的,一本正经道:“这名字不好听,煞气好重。”
只要你不哭,取什么名儿都可以。
“那你取一个好了。”
“那就叫莲杀术吧。”
“噗——”南禺险些破了功,擦了擦眼角问她,“哪来的灵感?”
小阿影学着大人勾唇一笑,说道:“自己想的。”
好中二啊。
河风悠悠,叶清影停下脚步,捂着脸兀自笑了半分钟。
她想起来这是哪儿来的灵感了,大概是南禺精养的那池子莲花,一夜绽放的时候格外夺人心魄。
只是,这些都过去很久了,久到她差点忘记了。
约莫凌晨四点,终于见了小区的大门,值守的保安睡眼惺忪,向她道了声好,“叶小姐,今天忙这么晚。”
“嗯。”叶清影轻车熟路地拐了弯,掏大门钥匙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最近小白不安分,所以她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特意锁上花园的大门,可眼下,锁是打开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胸腔剧烈地颤动了两下,三步并两步快速跑回去,按指纹的时候手都在抖。
客厅的灯亮着,女人背对着她在看书,听见了看门的动静,回头温柔地笑了笑,“回来了。”
叶清影咬了下舌尖,镇定自若地问她:“你...多久回来的?”
南禺阖上了书页,弯了弯眼睛,“下午便回来了。”
可叶清影分明闻见了一股湿湿的泥腥味。
第67章 直球
窗户开了一条缝, 夹住一枝嫩芽。
手边搁了本书,南禺拢共翻了十页,但讲的是什么完全记不得了, 只觉得那些现代文字扭来扭去有趣得很。
以前甚至同床共枕过, 也远不及眼下这般手足无措。
明明是自个儿家, 明明是熟悉的摆设,叶清影莫名觉得拘谨,埋头换了拖鞋, 径直从冰箱里取了瓶冰水。
她仰着头, 眼睛被稀碎的头发遮住了,柔和的灯光倾斜而下, 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
许是跑得猛了些, 喘息还未消干净,水喝得又快又急,断了线的水珠子顺着白皙细腻的脖颈钻进了衣领里, 然后倏地消失不见。
南禺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情绪, 下意识攥紧了书脊,偏过头问她:“今天很忙么?”
“嗯,有一点。”叶清影拧紧了瓶盖,直接走到沙发边坐地毯上了。
沉默了一会儿,没人搭下句话,气氛仿佛一瞬间凝滞了。
叶清影心里不可避免涌起一阵失落。
就...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吗?
离得远时还会逮着机会捉弄牵丝傀, 如今面对面倒是胆怯起来了。
酒吧?照片?那是她相依为伴多年的师傅, 她忽然宁愿南禺的脾气差些,能多问几句, 甚至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也行。
难不成破了清风涧不得饮酒的规矩, 这人也浑不在意了吗?
但叶清影却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
夏时令, 白昼长了些,不知谁家的鸡鸣了两声。
叶清影嘴唇抿了抿,敛去了情绪,后脑勺轻轻磕在沙发扶手上,状似无意地问她:“回来这么早,怎么现在还没睡?”
她没来得及换衬衣,领口敞开一条缝,口红像是没擦干净,细嫩的肌肤上浮着一层淡红。
南禺指尖微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道:“一个人,睡不着。”
灯光橘黄,她原本明艳动人的五官变得愈发温柔,叶清影从她略微下压的眸子里读出了一丝委屈。
委屈?很新奇。
叶清影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无论长到什么年龄,无论学了多少手段,清风涧所有棘手的事总不归自己管的,她每每想询问,南禺总会说笑着打发她——“小孩子只管读书练功玩耍,操心旁的做什么,小心长不高哦。”
心脏微微塌陷下去,眼睛忽地有些酸胀,只因为窥见了这点隐秘的情绪,叶清影便很想放任情绪的滋长,不管不顾地质问她两句。
为何要走?又为何弃她于不顾?
话顶着舌尖,又被主人囫囵咽了下去,连着哽下去的还有那点微不足道的底气,“小鬼睡觉的时候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