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61)
“南姐姐!”许知州松了口气,心里一喜。
叶清影就站在光线交汇的阴影里,抿着薄唇,指尖捏着手腕的嫩肉,都掐红了。
“乌启山!你给老子出来!”许知州踮起脚,视线略过南禺往后面望。
“我一个人。”南禺侧了侧身。
许知州瞬间蔫了,恹恹地应了声“哦”,又急忙追问道:“南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禺沉吟了一下,红唇轻启:“差不多有十五日了。”
许知州点点头,一看表情就是在放空,什么都没想。
南禺眸光闪烁,似笑非笑,“我跟在你后面的。”
许知州忽而脸色爆红,扯了扯手指翘起的死皮,疼得龇牙,“那、那你不是看见我、我——”
“嗯,很不错,喜服很合身。”南禺虽是说着,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向他身后。
那是不是意味着别人也能看见?!啊啊啊!!爷的一世英名!
许知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过来。”南禺摩挲了下指尖,沉声道。
叶清影慌了下,找不到理由拒绝。
这人本来就长得好看,光还是侧打的,鼻翼的阴影显得五官更加立体,低眉顺目地走过来,偏生了张无欲无求的脸,教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赏心悦目极了。
叶清影被她看得耳热,抿了抿唇,问道:“你去哪儿了?”
南禺静静地看她,眉眼弯弯,“找你呀。”
她......好乖。
“嗯。”叶清影脸上一烫,掩饰地轻咳了几声。
心口似被轻挠了一下,酥酥痒痒地发麻,南禺眯了眯眼,盯着她脸上软乎乎的绒毛发呆,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
“咳咳。”许知州一脸愤懑地抠墙。
“啪嗒——”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地下室太过安静,动静被放大了几倍不止。
叶清影的视线猛地被钉住了,嗓音又冷又沉,“你的手。”
南禺柔弱无骨的手垂在身侧,蜿蜒的血痕从衣袖处蔓延到指尖,再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溅开醒目刺眼的花。
她听闻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指尖。
叶清影舌尖抵住上颚,沉默着咬住下唇,细微的刺痛抑住跌宕的心绪。
“这个啊。”南禺沉吟片刻,看着她勾了勾唇,眼里的促狭一闪而过。
叶清影还在生闷气,下一秒,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就近在咫尺,近得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清楚自己的轮廓,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后背抵住了冷硬的墙壁。
“我手很脏。”南禺的脸颊贴着她轻蹭,若隐若现的风情流露,让后者生出几分局促来,“阿影这么厉害,我怎么会受伤。”
胡说,她虎口的伤口分明才结痂。
环境如此逼仄阴暗,她还这么有心情捉弄人,叶清影又羞又恼,不甘示弱地贴近了些,眸子里的阴郁却是要溢出来了。
南禺额角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热气熏的,她睫毛轻颤,笑得肆意,眼角的泪痣摇摇欲坠,“哈哈哈。”
“不是我的血,你帮我穿下线。”
叶清影记忆中,南禺这样放肆的笑,还得追溯到自己小时候炸厨房那次。
不过,穿线?
眼前出现一枚骨针,刚被磨出来,边缘的毛刺泛白,落下白色的粉末,牵丝凌乱地绕在指尖,像一团凌乱的毛线球。
她什么也没问,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从牵丝里挑出一端,刚眯眼穿了一下,没戳进去。
“诶诶诶!住手!”许知州连忙打了个“stop”的手势,一把针线夺过来,“精髓啊!精髓啊!”
只见他舔了一口线,又苦口婆心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小时候衣服都是自己补的,我家那老头子,别说缝衣服了,拿针都费劲......”
牵丝上沾了他的口水,叶清影皱了皱眉,不爽道:“别叨了。”
许知州顿了一下,一次没成功又抿了一口,不厌其烦道:“穿针引线嘛,要先这样,诺,舔一下,线才不会有毛刺儿,懂不?”
此刻,他浑身笼着母性光辉,南禺十分受教,郑重地点点头。
叶清影很烦,冷冷道:“行了没?”
“马上马上。”许知州咬断牵丝,含混道:“得,成了。”
他熟练地打了结,微笑着把骨针递过去,眼角的褶子都透着慈祥。
许妈妈可真棒。
南禺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接过来,道了声谢。
许知州得了空问她:“南姐姐弄针线要做什么?”
叶清影心念一动。
听他这么问,南禺唇边的笑一下就僵住了,微阖着眼眸,神情冷肃,嗓音如泉水般泠泠,“你们可曾见过忘川河的厉鬼花精?”
“书上见过,说的是罪大恶极不入轮回的魂。”许知州回道。
叶清影点了点头,说道:“黄泉花蚕食厉鬼而生,孕育出无法渡河的花精。”
“是。”南禺理了理牵丝,在手腕上绕得整齐,“除了你们所说的,还有一种人上不了船,渡不了河。”
“唰!”半遮掩的珠帘被扯碎,完整露出里面的工作台,木床上摆着一个拼接好的“人”。
南禺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声音冷了些:“被碎尸的人,怨念冲天,判官的勾魂镰是不收的。”
他们被碎尸万段,残魂不全,怨气冲淡了生死簿的名录,四司的判官整日忙碌,无暇去重述他们的生平,他们落入忘川河里,像是躲藏在臭水沟里的蟑螂老鼠,没日没夜地攀咬过路生魂。
“所以,忘川河才会有引渡人。”南禺解释道。
“多可怜啊,判官都不管吗?”许知州看着床上血淋淋的骨架子,一时间都不害怕了,更多的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