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71)
她有时间等,但不代表她想。
至于自己的记忆的偏差,灵山代替了清风涧的事情,她现在没有精力思考,光是与南禺周旋已经令人精疲力竭了。
她勉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但胸腔里却萦绕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搅得那双如清潭似的眸子涟漪阵阵。
南禺瞪大了眼睛,应该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无耻。
在加上女人目光灼灼,她一时失了言语,干干巴巴道:“我没有。”
“哦。”叶清影淡淡地应了声,搭在日记本上的那根手指顺势收回来,攥得很紧,指节泛白,绷得骨线匀称,她耷拉下耳朵,用极轻的语调说了句,“我听错了,对不起,我回去坐着。”
叶清影觉得自己有个优良品质——擅长道歉,不管什么错都是我的错。
她走了一小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
南禺对“对不起”三个字已经起了应激反应了。
她咽了咽口水,不过一只手而已,她竟然看出了克制和禁欲,而且阿影看起来还特别委屈。
“算了。”南禺垂下眸子,懊恼自己刚才语气有点凶,硬憋出几个字来,“下不为例。”
“嗯。”叶清影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已经再次贴着她站着了。
同样的单音节字符,只是细微的语气差别,便让南禺缴械投降。
唐音抬了抬下巴,看得目瞪口呆。
叶清影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转头就把下巴靠在南禺的肩膀上,鼻尖离白皙的耳廓很近,她的呼吸故意停了下,然后节奏很放肆。
唐音露出个露八齿的完美假笑,缓缓竖了个中指。
秀恩爱,受死吧,狗东西。
不同于唐音贴上来的自若,南禺不可抑制地战栗了一下,淡道:“你看出什么了?”
“有问题。”叶清影哼唧了下。
她的声音不尖锐也不会过于低沉,调子轻轻扬扬的,带着点事后的沙哑,听得出来很开心。
事后,神他妈事后,这波勾引属于是梦回当晚了。
南禺腿软,按着心口,侧倚着柱子,收回过于发散的思维,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什么问题?”
“不对劲,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写日记这种东西有点幼稚。”叶清影得逞地笑笑,适可而止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又是那般清冷了。
南禺吐了口气,忽地又沉沉地笑了,有点自豪,夸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叶清影挑挑眉,“老师教得好。”
南禺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懂,又问道:“你写日记吗?”
“我不写。”叶清影咬了下唇。
“为什么?”
“很幼稚。”
“哦。”
“......”
她们之间的旖旎的气氛挤不下第三人,在场的鬼和人都看呆了,特别是管家很怀疑人生,呲了呲牙,露出最凶狠的模样。
这么融洽的相处模式,真的不是老妻妻了吗?
不是都说过一遍幼稚了嘛,到底谁幼稚啊,唐音都听麻了,但不妨碍她磕cp磕得开心。
对于叶清影来说,也是头回这么话多,很不适应,但南禺心情很不错,眉梢蕴着绯红,她便又捡了几句漂亮话,把女人逗得眉开眼笑的。
她想:一回生,二回熟。
记日记很私密,并且是个长久坚持的习惯,如果从小就有这样记录心情的方式,那么一直延续到成年也无可厚非,但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谢瑾川并没有从小写日记的习惯。
他自述的童年往事,占据的篇幅不到十分之一。
而谢家兄弟又是军务繁忙的将领,更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
所以,这本日记出现在这里很突兀。
管家不赞同道:“大少爷心情不好就会写东西发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叶清影冷冷道,随即翻到了最前面粘在一起的几张纸,撕开,指着几处道:“那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为什么又只有寥寥几笔。”
前面的字迹很多都晕成一个墨团了,薄脆的纸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南禺也没注意到前面还有内容。
她盯着叶清影清瘦的背影,忽地抬手按住眼皮,勾着唇无声地念了她的名字,脑子里冒出“她好聪明”的感慨,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罢。
那时候还不是民国纪年,日记的第一要素时间便被模糊了。
爹最近又带我们搬家了,这次住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他总是喜欢半夜起来敲打,没用几天时间便用泥巴造了座房子,他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勉强也算家了。
我对家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娘如果没死的话,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弟弟同我十分要好,新学堂在城里,每日马车都要坐两个时辰,不过有一点好处,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新同学不认识我们,我们又可以玩交换身份的游戏了。
老师和同学都特别傻,我们都扮演两个月了,居然没人发现。
不过弟弟比我聪明,课业完成得也比我好,大家都夸弟弟厉害,我是哥哥,该让着他的,我真的很为他高兴。
这张纸只写了半页,后面是长篇幅的空白,翻过来又有了行字——今天我醒来的时候弟弟守在床边,他向来老成,此刻却一直哭,念着对不起我。
嗨,我是哥哥,该让着他的,不过我好像有点站不稳。
这篇日记,乍一看只是记录了孩童之间的趣事,但实际上却另有乾坤,信息要素过多。
那个饥饱不知的年代,能坐得起马车的又能有几个,说明谢家并不贫困,甚至是富裕,偏偏挑了个山头,住着破败的土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