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32)
越往里走,大不相同。
这儿可热闹得很。
一道道人影与她们擦肩而过,叶清影的视线豁然开朗,耳畔突然响起了声音。
弦月消失了,红彤彤的太阳高悬,日头毒辣得很,一个寸头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汗衫,裤管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脚脖子,脖子上搭着一条泛黄的旧汗巾,正趴着腰卖力地割着麦子。
毛刺刺的飞絮漫天飞舞,南禺鼻尖似乎痒酥酥的,肺腑间充盈着青草的香气。
“光义——”路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模糊的叫喊。
田间劳作的男子仰起头,几滴汗水顺着力道飞溅在麦穗上,手里仍握着镰刀,手臂包裹着厚实的肌肉,他咧着一口白牙,瞧着十分俊朗,高声应道:“在哩!”
女孩儿的声音逐渐近了,碎花布衫,长裤草鞋,两条粗黑的辫子乖巧地垂在身后,她跑得有些急,胸脯起伏不定,两颊酡红,“妈把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男子挠挠头,清澈的眼底映着一片金黄的麦田,嘿嘿地笑了两声。
女子拾起地上多的簸箕镰刀,说道:“快走,中午热得很。”
男子擦了擦汗,一边说着不碍事,一边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壶水。
“下午我和你一起。”
“姐,不用,最多再一天就忙完了。”
“那不行,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
“......”
人影从叶清影的心口穿过,她朝着他们相携而去的方向愣神,直至身影变得扭曲模糊。
头顶是暖烘烘的太阳,但实际感触确是凉悠悠的。
南禺朝里瞥了一眼,问她:“地图呢?不画了?”
叶清影摇摇头,“不画了。”
南禺含着笑,打趣她:“记住了?”
叶清影唇线绷得直直的,“全忘了。”
目之所及是飘在半空的房顶,往高处流的小溪,扭曲拧巴的树冠,肚皮朝上的公鸡以及奋力打鸣的狗。
千奇百怪,光怪陆离,很像印象派的画作。
眼前的画面突然像上世纪的没信号的旧电视机,驳杂的雪花纹闪烁,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置身其中,令人头晕目眩。
突然,耳畔又传来一声轻喝。
房门直接被踢开,门闩上的铜环悠悠晃荡,长者模样的人急吼道:“来了来了。”
屋内一家子都是些陌生面孔,男女老少眼眸锃亮,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外赶,一边问道:“在哪儿呢?”
“村口呢!”长者的唾沫星子险些飞到叶清影眼前。
叶清影和南禺对视一眼,眼神中露出同样的好奇,也不徐不疾地跟了上去。
方才是秋天,瞬息便成了春天。
田埂上不知名的野花一簇簇的聚在一起,蔬菜绿油油的,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远处山峰重叠延绵,深浅远近各异,恰似一副泼墨的山水春色图。
人影健步如飞,堪堪擦过南禺的肩膀,叶清影下意识擭住她的手腕,往身侧一拉。
南禺正欣赏着景色呢,哪料想到还有这一出,脚步一踉跄,半虚半实的身子就随着力道偏移,狠狠撞进叶清影怀里。
“看路。”叶清影冷声道,望着咫尺之遥的人出神,肌肤触感滑腻,氤着淡淡的粉红色。
南禺头埋在她胸口,笑意随着两人的亲密接触传递。
她笑够了,胸腔震动共鸣也消失了,身子一转便脱离了叶清影的怀抱,乜了她一眼,柔声道:“以下犯上。”
叶清影张嘴想要解释,突然从天而降一坨黑影,略过她的眼睫毛,砸在地上。
头顶飞过一群归雁,整齐地排列成“大”字。
那是一坨鸟屎,一坨没有攻击力的鸟屎。
叶清影唇瓣翕合,并不想说话。
南禺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眼角都沁出一点湿意,含笑道:“傻子,都是影子。”
叶清影嗯了声,丢下她转身走了。
村口此刻也聚满了人,一圈一圈地围得水泄不通,对着中间都在窃窃私语,一会儿鼓掌一会儿欢呼。
两人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看清了停在路中央的汽车,扬起的灰尘还没散尽,几道笔挺的人影便陆续从车里下来了。
他们衣着整洁,头戴一顶崭新的帽子,大多鼻梁上都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胸口绑着一朵布绸子做的大红花,衬得人喜气洋洋的。
“姐,你快看,是汽车。”男子第一次见新奇玩意儿,脸上显出孩子气的激动。
女孩儿的麻花辫成了高马尾,眉眼都长开了些,也是很惊喜。
人群一阵骚动,长者按了按掌心,用十分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大家静一静。”
底下渐渐安静了,但依旧还有些窸窸窣窣的议论。
长者很满意自己的威严,点了点头,咳出嗓子里的浓痰,“欢迎我们城里来的大学生!”
“轰”画面再一次倒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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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办婚礼
蝉鸣嘹亮,蛙声四起。
余光义胳膊上架着几个矮木板凳,围着小院儿中央的槐树摆放,年轻人风风火火的,膝盖上不知从哪儿磕出一团乌青。
长相斯文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折起报纸放进布包内衬口袋,指腹上沾着一层薄薄的墨,一边扶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指着他膝盖关心道:“哪儿整的?”
给村里扶贫太久,语调也不免染上婉转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