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78)
有病, 还病得不轻。
唐音往车里看一眼,再在她脸上停留一秒钟,左顾右盼很是忙碌,终于,她想到了一个东西来形容——竞技场上的斗鸡。
对,就是这种气势汹汹的模样,而且是刚啄赢的掉毛鸡。
唐音眯了眯眼,将抓心挠肺的好奇心暂时收起来,颔首道:“都不是最好,免得你以后尴尬。”
叶清影怔了一下,反问道:“尴尬什么?”
唐音抓着她的手腕拉远了些,确保那车上的人一个字儿也听不见,笑道:“这话还真是难以启齿。”
说罢,她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后瞄了一眼,“我打算追个人,要是成了,你个老熟人不得尴尬死,我说不定还能捞个师姐的称呼听听.....”
她貌似很兴奋,眼神骤亮,叶清影眼眸半垂,盯着掌心清晰的纹路发呆。
老人都说断掌打人特别疼,是有点练武的天赋在的。
唐音在外编造的人设一贯是个沉默寡言的御姐,但熟悉她脾性的叶清影知道,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来疯,抡锤子的暴力狂。
良久,越野车鸣了两声汽笛。
“说完了么?”叶清影一板一眼道,虽是问询,但音调没什么起伏。
“着什么急,还没讲到重点。”唐音脸颊微红,仿佛已经将“追人”这两个字沉浸式体验了。
可明明八字还没一撇。
两人相识五六年了,叶清影从未了解过唐音的感情史,但她自认为这点识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口头上越是表现得天花乱坠,那实际上就是个恋爱知识始终停留在理论范畴的新手。
此刻,唐音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就是说,俩老狗都觉得对方在感情上是朵纯情小白花。
好吵,好烦。
叶清影已经竭力在忍耐了,但唐音很显然不太懂见好就收这个词的含义。
不多时,同样的提示音又响了一遍,“支付宝到账四十元。”
唐音讲得口干舌燥,仰头咕嘟了大半瓶水,水痕顺着脖颈渗进衣领里,衬得小麦色的肌肤有种狂野的美感。
她拍了拍叶清影的肩膀,欣慰道:“老叶,我真是太感动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叶清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抿唇轻笑。
这对于唐音来说简直就是惊鸿一瞥,她搓了搓叶老狗的脸,冲她嚷嚷道:“对嘛,多笑笑,整天拉着个脸跟头驴似的。”
车内,南禺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眼神冷得可以扎人。
“你喜欢她?”叶清影面无表情地问道,小臂因用力显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唐音被她打直球的问法惊到了,忙正色道:“哈哈哈哈,对啊,我又不爱开玩笑。”
放屁,叶清影心里嗤笑。
唐音唇角微颤,隐隐有上扬的趋势,她指节抵着唇边,轻咳了两声,哥俩好道:“怎么?帮帮我?”
“抱歉。”叶清影又弯了弯眼眸,很轻地说了一句。
今天含笑率直线上升,唐音被忽悠地晃了晃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叶清影突然欺身上前,把手里揉吧揉吧好的纸团塞她嘴里。
“唔!”唐音瞳孔微颤,一整个脑子发懵。
门票是硬壳纸,舌尖抵住的地方棱角突出,还挺扎嘴的,而且浓重的油墨味直愣愣往上冲,滋味又苦又涩。
叶清影负着手站在阳光底下,端得一派清冷疏离,“钱还你,售票厅左转五十米。”
好贱呐!
唐音无语凝噎,吐出了纸团,揉揉酸涩的脸颊,指着她的指尖都在发颤,骂道:“叶老狗,你无耻。”
“彼此彼此。”叶清影转身就走,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
“南姐姐,要不咱开个空调?”许知州软趴趴地搭在车玻璃上,两边鬓角都被濡湿了。
南禺挪了挪眼神,含笑道:“好。”
——
玉门关是可以开车进去的,但不允许驶离景观大道。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河西走廊起于乌鞘岭,止于玉门关,作为通商往来最重要的关隘之一,玉门关地处咽喉要地,临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南接一百四十里戈壁,再过不远,便是令人闻名色变的无人区罗布泊了。
现代修建的木质栈道有点摇摇欲坠,许知州三步并两步地跳过去,透过小方盘城墙被风蚀的沟壑边缘,抬头能望见一望无际的蓝天。
当年欧洲窃贼深入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在王道长被骗取的那批唐代图经里,有一本现存于巴黎图书馆的《沙州都督府图经》,有关玉门关一言记载,“回一百廿步,高三丈”。
这破土墩子,竟然是可以直接用脚步丈量的。
“就这就这?”许知州瘪了瘪嘴角,忽然又咧着牙“咔嚓”了几张照片,“累了,退钱!”
在他镜头的中央,正好立着一棵梭梭树,大半掩埋在黄沙里,瘦弱的身躯被风压得倾斜,成了入眼所见唯一的绿意。
“诶等下,闷葫芦小心点!”唐音深吸一口气,轻声斥道。
乌启山的登山靴踩到了一株梭梭树,直接给干瘪下去了。
唐音握了握拳头,咬牙道:“这可是我起早贪黑偷能量种的。”
叶清影默了一下,神色微妙,“据我所知,蚂蚁森林在阿拉善。”
这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哦,是吗?”唐音一边掏手机,一边嘟嘟囔囔,“那算了...你踩吧...”
乌启山面无表情地把梭梭树从黄沙里掏出来,顺带拂了拂灰。
南禺低头摆弄着手机,走进土墩台的内部,抬头朝北望了一眼,碾了碾指尖上的黄沙,道:“这儿不过是玉门都尉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