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娘和叶蓁蓁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崔大娘信佛，没太多的计较，这就谦虚地说道：“智通大师过奖了，我家这孩子资质未显，还需细细打磨才能成才，若能学得他父亲的万分之一，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过谦了，老衲虽是出家人，但也听闻小郎君在书院里表现出色，可谓文武双全啊。”

叶蓁蓁瞅了瞅自家的小豆丁，实在不知他哪里“武”了，还是崔执明凑过来，悄悄地替她解惑：“叔母，弟弟的蹴鞠很厉害的。”

好吧，原来蹴鞠也算是“武”啊。不过，对于读书人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激烈的运动了，勉勉强强算是吧。

叶蓁蓁轻轻一笑，揉了揉崔执明和宁康的小脑袋，道：“据我所知，你们两人的蹴鞠也不差，所以说你们也是文武全才嘛。”

宁康年纪小不知事，被夸了之后只顾着高兴，崔执明却心中一暖，叔母这是担心他们得不到夸奖而难过，特地夸他们呢。

他来府上是当伴读的，但地位与其他伴读相比是天差地别的，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明州府，他见过不少把伴读当作下人使唤的人家，哪怕是旁支的兄弟也是如此。

两相对比，更显得叔父和叔母的宽厚慈和，能给弟弟当伴读是他的一生之幸，又岂会因为光芒不及弟弟而心生难过呢

崔执明依恋地朝叔母靠了靠，心中愈发温暖。

叶蓁蓁可不知小侄子的内心波动，因为智通大师这会儿又和维桢聊上了。

智通大师是这么说的：“当初相国寺主持虚云禅师盛赞崔知府的画作如‘须弥自成小世界’，正应了知府大人画法的由来，故而才有了如今盛名的‘须弥画’。众所周知，须弥画与佛家颇有渊源，若再给道家作画，未免不妥当，还望大人三思啊。”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含蓄委婉，就差直接说道家的神仙会嫌弃佛家的技法了。

然而未等崔维桢表态，冲虚子就炸了。

这位养生养到百岁的老道长气得直跳脚：“胡说八道！当初崔知府亲口所言，他的画‘意在写实自然，如《道德经》所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自然而美，故而意欲命名为音象画’。然而你们佛家阴险狡诈，趁我们道家无人在场，硬是改了知府的命名。到头来连画技都成你佛家流派了！现在还想拦知府替我们道家作画，呸，一群厚颜无耻的秃驴！”

老道长旁边的年轻道士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们道家知道此事后不知有多后悔，明明是他们道家扬名的时候，偏偏让佛家占了便宜，真是气死道士了！

他们都憋着一股气呢！

士可忍，道士不可忍！

第1221章 可可爱爱

局面渐渐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不仅冲虚子和智通大师对骂，连年轻道士也加入了战场，可怜的小和尚不懂得还嘴，在骂战中瑟瑟发抖，一退再退，不小心踩到了崔执端的脚。

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小施主，小僧失礼了。”

“无妨，一点儿也不痛的。”

崔执端是个和气的孩子，并没有生气，而是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落在了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了。

小和尚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念了一句佛号，“小施主有何指教”

崔执端像是做贼似的偷瞄了周围，发现大人们都被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心下一安，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期待地看向小和尚：“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脑袋吗”

小和尚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地说，“小施主，使不得。师父与师叔们说过了，非礼勿动，小和尚的脑袋是不能乱摸的。”

看样子小和尚的脑袋经常饱受师叔们的蹂躏。

崔执端眼睛滴溜溜地转，这副小模样像极了他娘打坏主意的时候：“你师父错了，我虽然不读经文，但也听我祖母念过《金刚经》，经书里说过，‘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以你的脑袋是你的，也不是你的，我摸或者不摸，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小和尚一听，此话有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纠结得小脸都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执端乘胜追击，继续问道：“小师父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小和尚挠了挠脑袋，苦恼地说道：“小施主说得很对，难怪师父刚才夸你聪慧灵性，是明慧太笨了。”

崔执端抿了抿嘴，期待地看着他：“那我可以摸你的脑袋了吗”

留心听到全程的叶蓁蓁：“……”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旁边的崔维桢，却见他也是一脸复杂，看来也是听到自家儿子忽悠小和尚的全过程了。

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智通大师不知何时停下了与冲虚子的骂战，两眼放光地盯着崔执端，那副过分慈祥的模样令人害怕极了。

“执端，不得胡闹。”

叶蓁蓁头皮发麻，不由双手合十，向小和尚和大和尚道歉，“犬子无状，还请两位师父见谅。”

“不怪罪，不怪罪。”

智通大师笑得像一尊弥勒佛，与自家小徒弟说道：“明慧，小施主所言有理，是我们太着相了。小施主既然想摸脑袋，你就给他摸吧。”

明慧小和尚看到垂头丧气的崔执端本来就有些不忍，此时得到师父的准许，立马同意了。

他格外乖巧地把小脑袋歪了歪，脆生生地说道：“小施主，你摸吧，我师父都同意了。”

昔日佛祖割肉喂鹰，他不过是让人摸一下脑袋，有什么使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