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36)
小孩却只低声问:“我娘呢。”
“她死了!”时敏诀厉声答。
白鸿玉闻言,小脸“豁”地一白,他心中对这小孩的同情达到了顶点,白鸿玉忙抓着时敏诀问:“师尊,那他爹呢!”
白鸿玉从未见过时敏诀的脸色那么难看。
时敏诀甩袖,大步离去。
而床上的小孩口中还在低声喃喃,“不,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而后,时敏诀耗费了诸多心力,也没能再救回时鹤的一双眼睛,只得为他制了一副叆叇。时鹤从此戴上了面具。
好在后来,时鹤成了宗主弟子,剑道天才,他的视力也得以恢复。
但这么多年过去,藏在白鸿玉心中的愧疚却没有消失。
幼年时他被太过娇惯,习惯了事事以自己为中心。若他愿意多了解一下,知道时鹤乃时敏诀的亲子,便不会再当着时鹤的面,堂而皇之地抢走了时敏诀所有的注意力和宠爱。
若他当初没有缠着时敏诀陪他回家,时鹤生病或许就能被及时发现,他的眼睛也能被及时救回。
后来白鸿玉有心弥补,但时鹤却没多久就被宗主接去了苍鹭院。
忆此往事,白鸿玉长吁一口气。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惊奇。
白鸿玉深谙时鹤的性子,他似乎永远无欲无求,什么也不说。
这是白鸿玉头一回遇见时鹤表达诉求,他要白鸿玉不去见青青。
白鸿玉无法拒绝。
【作者有话说】
亲亲大家,晚安
第26章
从芳熙园出来,时鹤径直回苍鹭院。
进入苍鹭院的禁制后,时鹤抬手,摩挲腰间那块青青求而不得的弟子令。
他睫毛覆在灰瞳上,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片刻后。
时鹤放下手,提着药往里走。
没走两步,一阵剑风惊动时鹤鬓边的发丝,时鹤猛地侧身,一柄青剑直刺他面门。
时鹤点足向后一跃,堪堪躲过,脸上的面具却青剑被挑飞。
青剑一击不曾,翻转又攻。
时鹤接住下落的面具,反应迅速,纵身腾起,他展臂置于空中,脚踢开袭来的青剑。
青剑被踢飞,回到了青青手中。
青青站在屋檐上,劲风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握住缚水横于脸侧,凛凛剑光映在他的脸庞。缚水在青青的手中外形已经日渐变化,不复在徐扬手中的模样。
方才袭击不成,青青飞身持剑再度攻去。
时鹤召出如练招架,剑未出鞘,只左右格挡青青紧密的攻势。
疾风快剑,身法飘渺。
一攻一守,衣料摩擦,呼吸交错,缚水砍在如练的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剑影在时鹤眼中明明灭灭。
青青是个好学生。
时鹤在他一招一式的张弛间,如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令人恍惚,令人动容。
时鹤唇瓣微张。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他为何要把青青藏在苍鹭院。
灰瞳中波动的是从未有过的浓烈情绪,可沉浸于过招的青青看不到。
……
青青毕竟稚嫩,几十个回合下来,未出鞘的如练抵在青青的肩头,止住了他的动作。
青青低头看一眼如练,他垂下手臂,“我输了。”
时鹤收回如练,风暴过后,灰瞳归于平静。
青青拍拍身上的尘土,收起缚水,临时起意的突袭,虽然时鹤连剑都未能出鞘,但青青还是对能和他过上的这几招很满意。
青青抬眼朝时鹤看去,他敏锐地察觉时鹤的情绪不好。
他凑过去问:“你生气了?”
时鹤没有答是或不是。
他的神色看着与平常别无二致,但青青就是察觉他似乎不大高兴。
青青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偷袭你?”青青软声道,“可是说好了我要打败你的,我现在又打不过你——”
时鹤只道:“没有。”
他捏着面具,孤身往前走。
又是这副什么也不说的模样。
青青望着时鹤的背影撇撇嘴,轻哼一声。
冬去春来,堆积已久的雪檐终于化开,露出原本的面貌,春水滴答滴答顺着瓦片淌下滴到地上。
青青推开房门,从白隼爪里接过一串朱果,他笑道:“笨小慧,都说了我不吃这个。”
满打满算,青青在苍鹭院待了一年多。
一年的功夫,正在长身子的少年郎得时光大刀阔斧的雕琢,愈发像一副耐人欣赏的佳作。
青青行动间少了年幼的青涩莽撞,多了剑修的正气与利落。
他抱起白隼,玉指点了点它的红喙,道:“送些我不吃的山果来倒是殷勤,叫你送信却回回弄丢。”
若非如此,这一年里,青青写过那么多信,怎会一封回信都没收到呢?
青青摸了摸白隼的鸟毛,松手将它送回空中,他心情很好地出了门。
湖心亭的花树又开了,粉花烂漫,春色无边。
青青练剑过后,觑了一番边上时鹤的神色,他唤,“师兄。”
时鹤目光扫过来。
青青道:“今日,我想出去。”
时鹤目光闪了闪,他眉头微抬,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疑惑,疑惑为何青青又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题。
“慢着,你今日不能拒绝我。”青青抬手,他挺起胸膛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时鹤眼里的疑惑不减,他道:“那又如何?”
青青想过他可能会得到时鹤的一句“生辰快乐”、可能会得到时鹤准许他出去玩一天,不曾想得到的是一句“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