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意非非(48)
她在哭。
哪怕现在,想起那张侧脸,知意仍然有心尖被刺痛的感觉。
许则匀的头埋了埋,嗓音低沉:“腓腓,那只是个梦。”知意只看到他粗硬的短发,似乎比她从申城出发瓦底时,剪更短了。
“别想太多。”他抬起头,嘴角勾着笑,眼角眉梢是调动不起来的压抑。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明城。家里的相册有一张照片,我在公园,遍地鲜花。时间是12月份,申城的12月不可能有那样的景象,现在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明城。”
2003年,知意5岁。
5岁,有了记忆,但朦朦胧胧的,能想起些画面、片段,不一定能回忆起前因后果。
是不是吃得太辣,许则匀的声音成了沙哑的:“也许吧,你5岁的时候,咱们还不认识呢。”
也是。
知意拍了拍脑袋,她想什么呢,怎么把许则匀想得这么破朔迷离。
他天天的,能想些什么?甜芋、乔黛又或者A或者B,应该能占掉他工作之余的所有消遣了。
“行吧,你下午什么安排?”
许则匀往后一撑:“什么什么安排?你来了,那不就是陪你嘛。”
“那你工作怎么办?”知意眼睛轻轻一瞥,伸手想要拿水壶往杯子里续水,被许则匀拦下。
热水壶在他手里显得很小,“小心烫。”许则匀把续好的水杯递给她。
“还是你根本不是来工作?带了女孩儿来度假吗?玉南有女孩儿在等你?你总来,也没见有吃瓜群众爆过照。”
许则匀轻嗤:“想什么呢?我真是来工作。”
“那你忙吧,下午我自己玩儿。”
他也正好有事,难得从翁乙回到玉南,要找陈元对接一些事情。
两个人见面地点,在普通居民区街角的棋盘摊,许则匀颇有顾虑:“我现在不确定,我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陈元接过他手里的眼,凑过去点燃:“按照我们的经验,目前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行动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想再影响身边的人。”
陈元的眼神扫过刚刚呼啸而过的蓝色出租车,后车窗坐着一个明艳的时髦女孩正拿着手机比‘耶’,自拍。
陈元掸了掸烟灰:“时机上级决定,这是机密。你的那些高科技设备,这个月可以开始运过来了。申城那边,有人跟你对接吧。”
许则匀:“嗯,有。”
“陈叔。”
“嗯?”
“我妹妹可能要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元抬头,目光、语调,双重询问。
“零三年,我妈。”
陈元叹了口气,把烟蒂弹到垃圾桶里,用瓶装水浇上去。
“知道也好,则匀。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惊讶,你能够在许家生活,并且真的融入了许家。则匀,你有大胸怀。”
许则匀苦笑,也学着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的一汪水上。
“什么胸怀,那时候她在5岁,可怜虫受害者一个,怎么论也怨不到她身上。”
第43章 哥,她是谁
知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从懂事起接受为人处世、斡旋运筹、用人之道,手下不是没有可用之人。
在明城老街匆匆驶过,拍下一张并不清晰的照片。
这样极度局限的线索,她依然收到了有效反馈。
对方回复:“陈元,明城市东山区公安局三甲街道派出所治安警察。”后面附上大致履历和人物生平。
知意细细翻阅,年近退休,仍然是基层民警。许则匀在陈元面前却是一副讨教之姿。
有隐情。
她手指从标记陈元重要调动的年份划过,“2003年”,顿住。
2003年12月,陈元卸任华北地区某研究院研究员;2004年2月,陈元办理停薪留职,定居明城。
而后,至2008年8月,恢复正常工作,直到现在,在三甲街道派出所已任职12年。
是劳模、评先、评优,职位再无升迁。
知意派人进一步调查,2003年下半年到2004年上半年,明城医院并没有任何陈元的就诊记录。
2004年2月,到2008年8月的这段时间,陈元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银行卡、存折没有变动;手机号码没有通讯记录;陆路、铁路、航空,没有出入境记录。陈元一辈子独身,无妻无子,唯一的爱好是5V5游戏。
同样,他的账号四年没有登录记录。
许则匀,是什么时候到申城的呢。
知意记得,应该是2004年,夏末,初秋。
而她,2003年12月曾经来到过明城,她在这拍过照片,她梦中中年女人把她护进臂弯的背景色,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下,普通民房。
符合明城这个时节的风格。
晚上,有当地朋友邀请知意和则匀到新装修正在内测的酒吧。
灯光、音响、驻唱,都不掺水,和申城那边顶级的奢华、纸醉金迷不同,这里有边陲的自由感。
葫芦丝和黑暗摇滚融合,悠扬婉转到极致,然后堕进重金属的魔窟。
引人入胜的现场,知意兴致缺缺。
掀起眼眸,发现她对面的许则匀也望着啤酒瓶失神。
她拎起一瓶,仰着脖子狂灌,眼看注满口腔要呛到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加把劲往下咽,酒精的麻痹还没有上头,胃先胀成了球。
许则匀探过身子,一把夺走,浓密的眉毛恨不得倒立,瞪着她问:“干什么?”
她嘻嘻一笑,勾勾手指,许则匀会意,耳朵贴过来,接她的悄悄话。
“我想起来了。”
许则匀犹坠冰窟。
“我梦里那个中年女人,那个姨姨……救了我。”是她的心开始痛,还是酒精发挥作用?好好的话,出了口,就越来越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