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史笑了笑，原本也只是想想，给女儿找个硬实力的干娘，不过他也没想到慕晚吟的难处，确实考虑欠妥，如今她这么保证，已经是很给他脸面了。

三人达成共识，慕晚吟也该走了，但她发现杭夫人不在了，她好奇问了一句，“二位可曾感谢杭夫人？我方才诊治过，若非杭夫人替夫人保胎，又接生，只怕夫人会很危险。”

一尸两命都是有可能的。

何御史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表情有些不自在。

永安老侯爷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他动了动嘴，“感谢不感谢的……她也不会要的。”

“为何？”慕晚吟不理解，难道杭夫人身上，有什么隐情吗？

她本是不好探听别人家事的，但她入宫进太医院，在路上遇到了言豫。

他穿着墨色龙纹锦袍，玉带腰封，金冠把额发束的又高又整齐，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威严冷肃又让人臣服，慕晚吟不自觉的弯腰拱手，“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慕侯，免礼。”

言豫微笑。

他嗓音醇厚，既有少年郎的温润，又有太子的威仪，听起来便是相宜的。

慕晚吟很诧异，他今日似乎是专程在这儿等着她来的。

按理说，他应当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皇上那边……情况应该不太好。

言豫也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慕侯随孤走走吧。”

他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太医院，转身朝宫道上走去，慕晚吟连忙跟上，幽深的宫道，一贯是凄冷又巍峨的，慕晚吟走过很多次，每一次身边都有不同的人，可这是她第一次，跟当了太子之后的言语，一同行走。

她不由得抬眼打量眼前的人，他真的变了。

曾经肆意飞扬的少年郎，走在深宫之中，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太子，就像一尊原本极有特色的雕像，被摔碎，被碾压，在痛苦的过程被重塑，成为了流光溢彩的金玉雕像。

放在万人之巅，供人瞻仰。

慕晚吟体会不到重塑过程中的痛苦，只敬佩他，在这条路上，走的很稳，很成功。

他现在，是个很好的太子。

知人善用，明辨是非。

言豫早已察觉到她的打量，只是未曾多说什么，在她收回目光之后，他勾唇浅笑，“晚吟，阿豫没有令你失望吧？”

慕晚吟一怔，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浅浅莞尔，“太子殿下很好，阿豫也很好，没有令自己失望，便是最好的。”

他不必过多在意，她的看法。

可言豫心底是高兴的，她能这么说，证明他做的决定是对的，虽然他知道这么想很幼稚，也不应该是他身为太子该有的想法。

可他就是觉得，只要晚吟觉得好，他就是好的。

“孤想了很久，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让慕晚临去敌军青城卧底，是孤的想法，皇叔起初是反对的，他知道你很在意慕晚临，不舍得他身处险境，可孤和慕晚临都同意，最终说服了他。

至于慕晚临的死……孤很抱歉，你若心中有怨恨，大可以对孤发泄。”

慕晚吟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言豫的目光里，是很明显的责怪，“太子殿下，你觉得发泄，是一件有用的事吗？”

什么发泄，可以换回她活生生的弟弟？

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慕晚临！

第452章 兄弟的最后一面

言豫垂眸不语，他知道非常没用，对慕晚吟来说，没有分毫的弥补，但他只是不想让她怪皇叔。

皇叔已经为他承担了很多了。

在慕晚吟面前，他不能再让皇叔承担。

慕晚吟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了，可她想知道，临儿去青城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言豫将他们商议之事，能说的都告诉慕晚吟了，横竖此刻，皇叔也是有事的，他便陪慕晚吟在养居殿外等着他。

养居殿内，气氛压抑沉闷，明黄帷幔下，萧惊寒背影挺拔，犹如山岳，樯倾不可催。

而献文帝躺在龙床上，进气多，出气少，脸上已浮现出青色的斑块。

他抬了抬手，哑声道：“你……”

‘过来’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萧惊寒便已经走到他床边。

许是老眼昏花，献文帝都看不清他的脸了，幽幽喟叹：“又……又长高了啊。”

小男孩总是长得很快，他记得萧惊寒从长个头开始，便像竹笋似的，一天比一天看着高，他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一样高了。

真是长得快。

时间也过的很快，献文帝记得，再过半年，萧惊寒就要二十七岁了。

“今年你生辰，也会很忙吧？你是不是好多年，都没过生辰了？上一次朕替你庆生的时候，你刚二十岁。”

献文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萧惊寒温声回应着，“是，六七年了，那年刚打完大周回来，收复了失地，皇兄很高兴，令朝野上下一同庆祝，宫宴之后，还拉着臣弟在养居殿，喝到了天亮。”

诶，献文帝想起来了，他摆摆手，“朕哪里还能喝酒，不过是朕喝汤，你自个儿喝着酒，唠了一夜磕罢了。”

外人面前的萧惊寒，威严深重，孤傲清冷，像天神似的可望而不可及，朝臣们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可他们都不知道，萧惊寒其实话挺多的，他在军中跟将领爱聊天，回到皇城里了，也很喜欢跟他这个皇兄聊天。

他会说塞外风光，会说行军路上见到的民间疾苦，会说那四季如春的大周，随处可见有多少美丽的女子。

“对了，你这个臭小子年轻的时候很淘气，还敢打趣朕，说要给朕抢个大周贵女回来，做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