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贵女妻(214)
众人所饮之酒,都是楼里特制的,不乏催情一类的效用,偏偏那迟副使,如饮水一般,除了多跑了几趟净房,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虽然秦妈妈心中狐疑迟不归要么那里不行,要么是个有怪癖的,但开罪不起贵人,只能咬咬牙,拿出看家本事。
“各位爷都是贵客,妾身怎敢怠慢,只是这好戏总得压轴。”秦妈妈笑着作揖福身,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去请怜月姑娘来。”
听见这名字,做东的官员面色才和缓了些,对着田首辅举杯致歉,“怜月姑娘是这里的头牌,千金难见美人面,今日托田大人的福,咱们也可嗅一嗅美人香了。”
田首辅闻言只是笑笑,似乎对这难得一见的美人并无几分好奇,又提到迟不归,“这好与不好,端得看咱们迟副使可会一动尘心。”
田首辅和迟不归一路南下,会见官员权贵富商无数。
这些官绅之间,虽因地相隔,但其间联系千丝万缕,互通有无,对这对南巡的朝廷命官,自有一番打探。
无一例外,皆知,田首辅与他们利益相当,明面奉皇命巡田,实则是一只过江龙,只要各地官绅,给了足额的孝敬,便可保荣华富贵。
而那没背景的新科状元,则活像个替死鬼,最苦最累的差事都交给了他,受百姓乡绅唾骂的也是他,一看就得罪了田首辅,被带在身边做替罪羊。
湖州的权贵,莫不以为如是,但今日宴请,却觉得田首辅对这副使的态度有异,似乎不单单是打压磋磨。
“我自便便可,姑娘无需劳神。”迟不归如同唐僧落入了妖精洞,左右红颜,片衣不沾,专心致志地消磨着眼前的点心果盘。
这等场合,此前田首辅从未带他来,因为这是他受贿的局,自然不会让他一个眼中钉观摩。
不仅是湖州的权贵狐疑田首辅的态度,迟不归自己也隐约有些察觉。
自觉暗查田首辅罪证一事做得隐秘,又得钟无歧派沿路好友暗中相助,应当不至引田首辅怀疑才是。
无端的示好,要么是意有所图,要么是意有所指,迟不归一向行事谨慎,自不敢放松心弦一刻。
献媚的女子见迟不归始终无动于衷,不觉咬住下唇,等到那头牌怜月一来,她们更无所望了。
放下酒杯,女子盈盈含泪,示弱于他,低声请求,“公子高洁,妾不敢攀附,但若不能伺候好贵客,只怕妈妈责罚,还请公子怜惜……”
或媚或弱,迟不归一视同仁,只是终于多说了一个缘由,“迟某已有婚配,还望姑娘见谅。”
这欢场里,青楼女子见过太多的过客,天下男子,只要进了这烟花地,哪有片叶不沾身的。
这般理由,听着道貌岸然,但女子见迟不归提起婚配二字时眉眼一瞬的柔情,竟是信了他非托词。
“尊夫人,好福气。”女子不再坚持,连柔若无骨的身子都坐直了些,言语魅惑不复,多了一丝苦涩的羡慕。
迟不归进这欢场,枯坐良久,如今才露一丝笑意,“不,是迟某的福气。”
如此深情模样,惹得那青楼女子似叹似笑,不再献媚,只是同寻常女使一般替他布菜斟酒。
借着斟酒凑近之时,女子小声又迅速地提醒了一句,“怜月有异,公子莫沾。”
这句话似风拂过,除二人无人可闻,落在田首辅眼里,便是迟不归终于有了些男子常态,甚至对烟花女子也有了笑意。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永义侯之后,没了自幼的教养,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田首辅一边应酬着湖州权贵,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迟不归。
这一路行来,他自是抱着要将这故人之子赶尽杀绝的心思,但见迟不归一路忍辱负重,又起了别的心思。
从前,永义侯是他敬畏有加的大哥,只有瞻仰膜拜的份儿,了。
便是他使计将这北方百姓眼里守护神一般的永义侯拉下马,至死他都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他的人头落地,被自己踩在脚下,也犹觉得不够过瘾。
若能将这昔日战神之子,豢养成鹰犬走狗,为自己所驱使,岂不比让一条命更有乐趣?
田首辅念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对着迟不归举了举酒杯。
只要迟不归有寻常人的七情六欲,便可拿捏把控,自己如此为故交之子着想,大哥在天之灵,定然该对自己感激涕零吧。
迟不归暂未看清田首辅的用意,但于公他是下属,该有的场面礼节他全然不负,双手举杯,回饮一盏。
这对上司下属看似交杯换盏哥俩好的模样,让湖州权贵更加摸不着头脑。
直到一声银铃响,暗香浮动,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第187章 刮骨香
秦妈妈闻音一震,似母鸡一般咯咯作笑,双手轻拍,引起了众人注意。
“怜月至,一乐唱尽风与月,邀诸君共闻。”
只见一道屏风相隔,不知何时,头牌怜月已入屋内,看不清身形样貌,朦胧之中,只闻一抹奇异暗香,沁人心脾。
迟不归得身旁女子提醒,借着饮酒之姿,先服下了一颗离京时女医阿月所赠的解毒药。
药效发作,众人皆赞叹的暗香,在他嗅来,却有一丝奇怪的腐臭之气,凝神静气,以观后闻。
屏风内,怜月素手拨弦,琵琶声响,如珠落玉盘,此琴得闻,犹如天籁,比之京城宫伎,也不遑多让。
众人皆沉迷此音时,忽闻如凤鸣一般的女声吟乐,如泣如诉,唱词也并非欢场常闻的淫词艳曲,而是大家所作,以女子之言借喻报国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