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话就是，我想知道你的日常，一个医生平时的工作是什么样子？作为演员我很荣幸能够参与医生剧本。”贺凯文尽量换了个方式，在江湛看来无非把简单的几个字说长了。

“别一口一个你。我跟你哥同岁，你得叫我声哥。”

江湛心里很不愿意提到傅景阳，但在这个小孩儿面前，他隐藏好了心中对傅景阳的回避，看起来很无所谓。

“还是叫你江医生，习惯了。”贺凯文不想叫他“哥”。

在江湛眼里，他好像就是那个长不大的野小子。明明他现在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就算这个人现在明显感冒症状严重，嗓子都哑了，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更不愿意让别人照顾，好像他是全人类的大哥。

只是，拒绝还需要个理由，贺凯文嘴角挂着个看不太出来的弧度，轻声说，“我们暂时是工作关系，叫哥不合适，你说是吧，江医生。”

“没大没小的。”江湛嗓子低哑，几个字都说得困难。

沙哑的嗓音快让他听不下去了，贺凯文强绷着笑脸，直接站起身，言语僵硬，“以后还承蒙江医生指导，太晚了，送江医生回去吧。”

什么样的电视剧，要做什么，他完全没概念，本来以为作为专业的男主角，能跟他聊几句。没想到，一碗粥下去，这就要送客？

江湛仰着脸，看着贺凯文。

“我之后还有事。”贺凯文顺口编了个幌子。

江湛这才站起身。

他身子底子其实一直很好，在医院工作，防护和个人健康管理也是常识。

但这段日子睡得少可能真的透支过度，免疫力低下，晚上出来一着急，空心一件西装，也是冻着了。

看见江湛连外套都没有，有过一次经验知道他这个人倔，不肯用他的外套，走到酒店大堂，贺凯文喊他，“等等。我让司机把车提到门口。”

“我没这么矫情。”江湛吸了吸鼻子。

“哦，跟你无关。今天开机宴消息放了出去，门口很多粉丝。我是怕走出去，被人认出来。”贺凯文这么说，江湛才停住脚步。

换车了，银色的SUV。

外面看上去比冬夜的雪还要冷。

里面开着暖风，江湛歪着头抵在车窗上睡着了。

贺凯文不想吵醒他，手机没接，慢慢把座椅放平，握着一个软绒靠枕塞在窗边，垫在了江湛脸侧。

看着旁边这张睡脸，年少时曾经单臂就能把他扛在肩膀上的男人好像是个神话里的巨人。

在少年的眼里，要仰望着他：他顶天立地，不可逾越；后来他越升越高，仿佛是高高在上耀眼的一轮白日。

而少年自己，宛若逐日夸父，也许是不自量力，也许是痴心妄想，追上他，追上他……一直有个声音在耳畔回荡，熊熊烈火在胸口燃起。

他真的一路追了过来。

然而，曾经的巨人如今面色苍白，白色衬衫上露出来一段细瘦的脖颈，好像他轻轻一按，就能掐断。

逐日的初衷有些模糊，贺凯文只静静守着：江湛，没开玩笑。这是我追你的第八个年头了。

第5章

江湛这个人，看着清秀，其实骨子里倔。

跟着个更倔老主任师父赵鑫德，他大五实习那年，就记得老头儿胳膊打着绷带来上班，对着别人的关心，“轻伤不下火线。”几个字应付，活脱脱一个气冲冲的倔老头儿。

这些年，江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个铁打的纯爷们儿，感冒了，根本不当回事儿。

第二天一早正常去医院上班。

江湛跟现场沟通之后，得知拍摄有个老套的缝合打结技术场景，需要开机前准备。

他找技术顾问咨询过，不过是几个镜头，装装样子而已，什么手把手的言传身教，根本不存在。

江湛只给贺凯文放了几段视频，就把人丢在处置室。

到了晚上八点，还是助理来科室找江湛，他才想起来把那个野小子扔在处置室，忘记了个干净。

到了处置室门口，隔着玻璃窗，没看见那个身影高大光彩怡人的影帝身姿，只有个一直低着头，一身白色手术服的背影对着他。

江湛白大褂没换，双手叉在胸前站在他身后。

站了一会儿，看着贺凯文左手镊子右手持针器，在迅敏地打着复杂的八字缝合，手法不逊色于临床医。

他渐渐身子前倾，沉声道，“把手套摘了。”

贺凯文闻声，摘了胶皮手套。

他两只漂亮干净的手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道划痕，不堪入目。

乍一看好像被红笔涂鸦过，尤其食指关节上的勒痕，还渗着血。

贺凯文笑着搓了下手，没让江湛继续盯着，抬手揉揉僵硬的脖颈，“我就是觉得挺好玩儿，怎么样？”一句话说得轻巧，他熠耀的眸子冲着江湛眨了眨。

江湛看过旁边还染着血红色的各种粗细不同的尼龙线，丝线，羊肠线……这全是被缝合线划出来的口子！

还带着医学生的江湛自然熟悉，同样的结扣，他手下的实习生半个钟头就会抹着手油嚷着颈椎疼。

旁边的小助理忍不住抢着说，“江医生，Kevin十个小时没挪地方就一直在这儿对着视频打结，其实就是几个镜头而已，您看看这手法算不算及格啊？他说您很忙，不让我们去找您。”

江湛问，“怎么不戴手套？”

“别提了，Kevin一开始戴着的，要找手感，手套磨碎了半盒之后，干脆直接空手找手感……”

一个演员，一个镜头而已，十个小时的手术服，十个小时的重复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