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猛搓了把脸，什么也没说。

“小力啊，妈这半年，其实骗了你。”

姜敏珠笑起来很慈祥，“你问妈，疼不疼。我总骗你说，不痛。其实，痛的撕心裂肺，痛的一分钟都睡不着，痛的说句话都浑身针扎一样难受……每次化疗之后，喝口水都想吐，但怕你看见，胃里翻上来的酸水，妈都咽回去了。”

“噢。”男人哽咽着，抬手挡在眼眶上，慢慢地下头，把脸遮住了。

“之前那医院宰你，你就去弄来二十万。钱花了，能让你混个孝顺的名声，可是打算让我继续遭罪下去？你”姜敏珠乐呵呵地，嘲讽着似有似无地一笑，“小力啊，妈从来不信你会去开车撞人、”

“妈！”郭力握紧了拳头，拼命摇着头。

姜敏珠严肃起来，“你替你妈想想！如果知道你去撞了人，不明不白换来的钱，真不值得我再装着不痛不痒多活这半个月。”

“妈，你别说了。我、我、我错了。”郭力双手揪住被子，小孩子一样扑在了母亲怀里。

“不说完，我怎么咽气。”姜敏珠没什么力气，抬起的手，还是轻轻放下了，揉散了儿子打着发胶的软发，“放你妈走吧，我真的太痛了，我不信你会去撞人，你可不可以抬头看着我，告诉我，你没撞人。”

“妈。”男人只有呜咽嘶哑的哭诉，“我真的没想这样。妈——”

江湛关上门，把时间留给了母子二人。

当天晚上，他又一次正式宣告死亡：【姜敏珠，67岁，死亡时间202X年2月5日 22点整】

“江医生，我妈说的一命抵一命，让我、谢谢你……”

郭力满脸泪水，一把拉住了江湛的胳膊，“我敢在我妈面前起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让我撞的是个小女孩儿，他们说，让我踩足油门去撞的是一条狗。我真的踩刹车了。”

一条狗。

“他们？”江湛声音冰冷。

第12章

送走了姜敏珠，他陪了一会儿郭力。

江湛这一宿本来没有夜班，留在了医院休息室。

快过年了，过年还真没跟家里人分开过，但他还是提笔写了份援藏申请。

天一亮他就打算去老主任那儿递交申请，但等到中午人也没来。

院里人都很忙，主任电话也打不上，本来不急，电话联系不上反而有些让人担心，江湛打到了主任家里。

“师母，我师父今天请假了？”

“空腹一大早来院里体检？”

“不急我找他是工作上的事儿，师母，我挂了。”

电话刚一挂，身后人来了，“小江你找我？”

“师父。”江湛的申请书在白大褂兜里，“你上午去体检了？”

“对啊，年年都得体检，你也早点儿。”

“主任，4楼来面试的大夫到了。”

“这就来。”

小护士把老主任喊走了。

江湛随手打开电脑，上午的院内体检名单直接查了两遍，根本没有老主任。江湛留了个心。

申请书在手里攥紧，只能另寻时间。

转眼忙了一下午，这段日子要五点钟下班去做指导。

脱下白大褂到门口抽颗烟的功夫，远远就看见江栎乐哈哈朝他跑了过来。

“二哥。”

江湛快速掐了烟收起烟蒂。

“你怎么来了。”

“我带小栎过来的。”停车过来的郑迟也换了身便装比制服看起来清爽。

“二哥，你太坏了吧。”江栎小拳头直接捶了过来，“你跟Kevin一起拍戏竟然不告诉我！”

老院长刚好赶回来，坏坏地笑了笑。

“这是我妹。”江湛一脸严肃。

“我眼再花也知道小栎。”老院长乐哈哈看着江栎，“又漂亮不少呢。让你哥带你去三楼搭建的临时影棚看看。”

“影棚没有许可不能随便进。”江湛还是板着脸。

“诶，小同志，我是院长，我特别许可他们俩总可以吧。”老院长跟江栎做了个鬼脸。

“谢谢院长伯伯。”江栎笑眯眯的一把揽住了江湛的胳膊，他那只揣兜的手里还有一份申请书。

“江哥，你也太严肃了。让小栎看看也不是外人。”郑迟也跟在一旁。

江湛做事认真，本来都要辞了医生指导的工作，一下子带两个人进去，他先不自在起来。

剧组的人一看他进来都挺挺背脊，本来说笑着的几个人也把脸绷了起来。

“哥，你是不是有点儿吓人啊，人家本来气氛很好，怎么你一来都严肃起来了。”江栎看人脸的本事不小。

林导主动过来打招呼，先跟郑警官寒暄了句，又跟江栎说话，“是江医生妹妹呢，你们兄妹长得真像。”

江栎一张小圆脸自来熟，开心笑笑，“我才不像他那么凶。”

林导挡着手悄声说，“嘘——我们不敢说。”

几个人气氛都挺好，江湛看见妹妹开心，也不拧巴，退开一步贴着墙站在江栎身后。

不远处，灯光下面化过妆的贺凯文只冲着江栎的方向点点头，眼睛是弯的。

“哇，好帅。”江栎情不自禁抬高了声音。

“江小妹妹，你可是赶得巧，我们拍一小段走过场的感情线，你在这儿随便看。”

“谢谢导演，我不捣乱，您忙着。”

电视剧嘛，不可能天天拎着手术刀走江湖，总要冒出点儿爱情火花。这一点江湛也能懂。

可是，看着灯光下面的贺凯文跟一个女演员没说几句话就把人揽腰一抱推在墙上开始热吻时，说不上哪儿不对，总觉得不舒服——

“cut”果然导演也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