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觉得今儿的皇帝格外沉默，正心中忐忑不安，闻言立刻答道：“已经是八月十四，明儿就是中秋了。”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让人服侍着自己洗漱了。
早朝上的面孔也都很熟悉，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报上来的事情也都大同小异，不过是年复一年都需要做的一些事情罢了。
只是等到了下朝前，太监低声地提醒他，昨天他答应了辛大学士致仕的，今儿要当众宣布。
他眉头一跳。上辈子的辛大学士是什么时候告老的？应该没有这么早。
没过一会儿，辛大学士就排众而出，将致仕的奏章递了上去。
他随手翻了翻，放到一边，并不试图去挽留。既然这个身体之前答应了，那么就必定有答应的理由。
听到他的答复，辛大学士不见喜色，也不见怒色，恭敬地退了下去。
到了下午，李昌平悄声过来禀报，辛大学士的夫人进宫来探望皇后了。
“想必是多日未见，皇后想念母亲了。”
于是，皇后是辛家人。他这个时侯才知道这一点，淡淡地应一声知道了。
将奏章都批了，他发现这个身体原本的意识有些地方还是和自己不一样。自己留给别人去做的事，他已经开始推行。
看起来，他不准备将美名留给下一任皇帝了。
他很高兴。这里的余家没有女儿，他很确定，这个身体并不是受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响才想到这些的。
这些都是自己的智慧。
晚上的时候，他又去了皇后的寝宫。
他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为了稳定军中势力而娶余嫣然，也该是娶了富甲一方的陈家的女儿才是。只是如今，怎么会娶了辛家的女儿。
辛家虽然在朝中清名卓越，却不见得对自己的统治更有帮助。
他想知道为什么。
陪着皇后用过了饭，他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听到皇后的问话：“你是谁？”
他心中一惊。
居然，被发现了？
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这个皇后居然发现了？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虽然你和他有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但是，你不是他。”辛若彤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坦然地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皇帝的身体：“你是谁？”
“朕，自然是朕。”皇帝的身体这样回答。
辛若彤流露出失望之色。
“你不是他。”皇后回答得斩钉截铁，反倒让他心中颇为不解，这个皇后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不是本尊呢？
虽然有些微的不同，但是这一点些微的不同，他觉得，并不足以影响自己原本的生活习惯。
“我和他夫妻一场，如果连他和别人都分辨不出来，我枉为皇后。”
听到皇后这样回答，想起皇后那样迅速地发现自己和本尊的不同，他心中不知为何有微微的羡慕。
想必皇后是真心对他好，否则不会察觉到这一点不同。
想到自己下午的时候在另一个妃子——另一个世界也存在的妃子——宫中，对方对自己殷勤异常，却不曾发觉什么不同，他心中就有些腻味。
也许皇帝愿意娶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样想着，打量了皇后一眼。
皇后自然也是个美人，此时眼中混杂的担忧与薄怒，让她更为鲜明生动。
“朕就是他。”他想了想，决定说一说实话，“不过，朕和他经历的，也许有些不同。”
他以为皇后听不懂，但是，从皇后大惊失色的表情来看，她听懂了。
非常明白。
他更加诧异起来。这样难以理解的事情，自己也是好一会儿才接受的，为何皇后在一瞬间就理解了？
“敢问……”皇后刚刚说了开头，他就说了自己的来历：“朕原本已经归天，却不料回到十八年前。”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乎是惨白。
这个皇后对他来说几乎是陌生人，如果是曾经有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会觉得不安。但是这样一个皇后，他生不起多少怜悯之情来。
“看起来，皇后倒是明白得很。”
辛若彤心乱如麻，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不敢去问。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至少她曾经也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相同的世界的。
“你……”她说了一个字，又停顿下来，“对你来说，我是陌生人。”她肯定地说出了这一点。
皇帝赞赏地笑起来：“是，我的皇后不是你。我的后宫中也不曾出现过你。”
“你的皇后，是谁？”皇后问得轻飘飘，仿佛一出口就会被风吹散。
“她不在这个世界。”皇帝说，“这个世界，没有她。”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对面那个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余嫣然？”
他一怔，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名字。
“还是陈雨欣？”
对面那个人看着他的脸色，似乎确定了下来，失措地笑：“果然是这样呢。”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了，“你是谁？”
“我？我是皇后。”对面那个人唇角有隐密的笑意，“难过吗？你的两任皇后，都不在宫中呢。她们都嫁人了，就是没有成为你皇帝的女人呢……”
她的话中，似乎透露了什么，他一时没有想清楚。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猛然间被她的话勾起了遐思，心中沉甸甸的。
如果说猛然间回到这个相似又不同的时空，他最想做的是什么，那就是再见一次余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