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感(220)

吃饱后喝酒，喝完了酒又两两合影、以寝室为单位合影、和暗恋对象合影、和老师合影，再是最后的大合照……

但就像再精彩的戏剧也总有散场的时候，再不想分开，这也终究是一顿散伙饭。合影环节结束后，黄珊珊就宣布让大家准备准备回家，张罗着联系家长，让能来接的就来接。

娄夏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而后自己背上包走去公交车站。

她心里有些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路灯太刺眼，天热蚊子多，叨扰的蛐蛐……这些鲜少被她关注的客观因素此刻却像是被无限放大，让娄夏心烦意乱。

是因为喝了酒吗？

酒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娄夏坐在公交车站旁设的椅子上候车。说是在等车，但她却始终低着头，似乎根本不打算去看来来往往停下的公交车上是否标注着她所需要乘坐的号码。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挨了一下，有悦耳的女声自她头顶响起：

“睡着啦？”

娄夏一个激灵抬起头，脑袋发晕地喊：“杜……”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黄珊珊的脸庞，娄夏赶紧改口：“黄老师……”

她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读的有些快，黄珊珊听得乐了：“什么duang老师啊？不回家，在这儿坐着干嘛呢？”

娄夏把下巴搁在手上：“我……等杜老师。”

“啊？在这儿等啊？”黄珊珊一脸狐疑。

娄夏信口胡说：“杜……杜老师答应我要和我拍照的，让我在这儿等她。”

“哦？”黄珊珊于是回了头，“杜老师，你知情吗？”

娄夏僵硬一秒，朝黄珊珊身后看去，杜若瑶正抱着手臂看她：“我知不知情呢？”

拙劣的谎言不攻自破，这下娄夏有些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道：“可是，可是你就是没和我合影嘛。”

“那又怎样？”杜若瑶自薄唇中生硬地挤出几个字，“以前又不是没拍过。”

“什么时候拍过啊……”她好像不高兴了，娄夏想——但是，为什么呢？

“嗨，那现在我给你俩照一个？”黄珊珊打破了二人间这股异常的沉默，她掏出手机，把娄夏拽起来，扯到杜若瑶身边，“——小杜？”

“我累了。”杜若瑶却不应她，别开脸去。

“怎么了这是？”这下黄珊珊也有点奇怪了，她似乎从来没见过杜老师拒绝学生合理的要求，“杜老师不舒服？”

“嗯，有点醉了。”杜若瑶闭着眼抚上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她——和别人喝酒了？那凭什么不让我喝啊？娄夏突然不甘心起来，刚想张口问个清楚，却见杜若瑶和黄珊珊道别，保持揉太阳穴的动作朝着刚刚驶来的公交车走去。

娄夏于是奋起直追，黄珊珊在后面操心地问她：“诶娄夏，你乘的是这辆吗？”

“是！没错！”娄夏才不管呢，哪辆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逮住杜若瑶！可不能让她跑了！

娄夏是如此的雄赳赳气昂昂，但待她追上车、投了币、站在杜若瑶面前时，心里那气焰却又消了大半，她凑近一些，开口时声音软绵绵的：

“杜老师……对不起嘛。”

杜若瑶皱着眉：“什么？”

娄夏支支吾吾：“你不高兴了。”

杜若瑶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有，是因为……合影吗？”娄夏虽然嘴上有些语无伦次，但胜在表情认真、态度诚恳，“我刚才在餐厅里就想找你拍来着，但是你一直和别人拍没看见我嘛，那……你不想拍合影就不拍，别不高兴了……”

面前的女孩滔滔不绝地猜着她不高兴的缘由，杜若瑶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那些不清不楚的芥蒂此刻显得不值一提——她非常厌恶酒精，于是从听见班长说娄夏高二时在大别山喝断片后就不太想理她。

但此刻，看着女孩内疚的表情和鼓起的腮帮子，杜若瑶有些心软，她甚至有一点儿觉得，像娄夏这样“微醺”的“醉鬼”，好像还挺可爱的。

“好了，”于是杜若瑶出声打断她，“真的没有不高兴了。”

娄夏歪了歪头，只觉得女老师突然变得温柔许多：“哦……”

“倒是你，”杜若瑶轻轻捏她的脸颊，“你为什么要在公交车站等我？”

“唔，”娄夏愣一下，而后笑得有些娇羞，“我就突然很想你。”

“？”杜若瑶放开手，直直看着她。

“其实我上次在大别山，喝完酒就想找你。”前面猜了这么久没猜到病结，却无心插柳刚好插对了地方，娄夏脸颊红扑扑的，她伸手勾了勾杜若瑶的小指，“酒真不好，喝完以后感觉脑子好热，昏昏沉沉的，杜老师一年四季都冷冰冰的，看你一眼就清醒了。”

杜若瑶轻轻叹了一声：“你知道的话，以后就尽量别再喝醉了。”

“好，”娄夏乖巧地答，而后又反问她，“那你今天到底喝酒了没啊？”

杜若瑶吐了吐舌头：“没有。”

娄夏瞪大了眼睛：“那你刚才和黄老师说有点醉了！”

杜若瑶食指放唇边：“嘘——你当这儿你家客厅啊？大呼小叫的。”

娄夏于是用气音虚虚地抱怨：“你——骗——人——”

“怎——样——”杜若瑶也用气音回她，过了一会儿出声提醒她：“好了，下一站要下了。”

娄夏惊讶地看一眼公交车上的电子屏：“你怎么知道？”

杜若瑶笑笑：“你和我说过。”

下车前，杜若瑶又问她：“你怎么没让爸爸来接？”

娄夏瘪嘴：“不想让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