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久别(46)
48.后记
在写下死亡证明后,□□便被确认了死亡,灵魂不知飘泊何处,唯独只剩病床前近乎晕厥的爱人和那疯癫的母亲。
在为遗体火化之前,季贞芳匆匆地见了季音棠的最后一面,只不过是阴阳两隔。
她的病又犯了,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死了好啊死了好,你的孽种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是汇聚成流的鄙夷目光。
把骨灰带回了淳城,季音棠也算落叶归根了。后事是陈家人过来帮忙操办的,葬礼上很多同学都来了,除此之外,陈斌也来了。
陈斌西装革履,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季音棠的遗像,背有些佝偻,四十多岁,但鬓发间已然生出一些白发,眼眶发红,但依旧俊美。不得不说,陈斌和季音棠父女很相像,眉毛和鼻骨就像是复刻的那般。
季贞芳坐在屋子里,但透过院子大门,一眼认出了虐待她的男人,她双臂环着自己,瑟瑟发抖,但过了一会又神情阴狠,没有丝毫犹豫,冲出门狠狠拽住陈斌头发,骑在他身上重重地打了一下又一下耳光,嘴边喃喃着:“我要杀了你陈斌,我要杀了你!”
江瑟箐吓得站起来,她能理解季贞芳作为受害者的恨意,但是,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该报就报该还就还,平时她不会管,但这偏偏在季音棠的葬礼上。
他们作为父母,不该在女儿的葬礼上胡闹。
江瑟箐不敢和季贞芳对峙,毕竟疯子可不会管谁才无辜,于是使了个眼神给保镖,直接把他们请出门外。
后面就先由季氏族长开头向季音棠的遗像行礼,敬香,然后就是其他长辈,长辈做完仪式之后才是小辈们行礼。
再之后就是骨灰安葬。
季音棠的骨灰,是江瑟箐亲手洒下的,她将她埋在海棠树下,此后只望,君常入梦。
树旁是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树叶随之演奏自然的歌儿,云儿在蓝天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与伙伴相撞,可能是伤到了,眼泪不停的落下点地,随着迷雾纠缠于人世间。
江瑟箐倚在海棠树下,全身都被雨点打湿,冰凉的雨并不温柔,砸在手背上真疼啊。
雨也砸到了心吗,为什么心脏也好疼呀。
姐姐呀,快来抱抱我吧。
姐姐呀,我好疼哦。
姐姐呀,我好冷啊。
海棠花落到水中,轻轻的敲响了小溪的家门,“咚”。
“青青。”
是谁?谁在呼唤呢。
“青儿。”
是姐姐吗?
“今今宝贝儿。”
好像,是爸爸。
海棠花真貌美,爸爸妈妈,棠姐姐,快来瞧瞧呀,这花开的多美!
江瑟箐一身轻松,没有刚刚的半分疲惫。
她的眼前,是父亲,是爱人。
“今今宝贝儿,好好学习,好好休息,喜欢吃什么就吃,不开心了就玩,不管你怎样,爸爸都会永远只爱仔仔。”眼前人满怀笑意,慈爱地看着她。
“青儿,不要为了我伤心,前方的路很远,但会繁花似锦,你的路没有荆棘,所有海棠花都为你而绽放。”季音棠吻了吻江瑟箐的嘴角,江朴也拍拍她的肩膀,轻轻地吻她的额头。
“你不用担心未来,前方的路,我自会为你劈荆斩棘。”
江瑟箐楞楞地,想抱住他们,可是,他们像风,怎么抓都抓不住。
他们齐声说,要活着,我爱你。
江瑟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发不出声,只能无助地呆在原地,一点点看他们消散。
——
“青青乖,不哭了。”陈稚温声细语,像是哄小孩一样。
江瑟箐如梦初醒,大汗淋漓。
陈稚温柔地拍着她的背,问:“梦到什么了?”
江瑟箐捂脸痛哭,滚烫的泪水滴落手心,不过一会就冰冷刺骨。
陈稚叹了声气:“你这孩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淋雨,现在好了,发烧了。”
江瑟箐抹掉眼泪,扑过去紧紧抱住陈稚。
“这个世界上,只剩你还爱我了。”
“傻孩子,爱不是有限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爱包围你。况且呀长这么大了还哭唧唧的,像小孩子家一样。”陈稚乐呵呵地说,但满眼都流露着心疼。
“要看开一点,天高地阔,眼前已非彼时,音棠虽然走了,但你不能只想她,你不能一辈子都没人照顾。你不能总困在同一个地方。”陈稚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淌在脸上,她胡乱的地擦一把,又笑了:“你爸爸走的早,我也已经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了,妈妈不是永远都在。”
“你该学习管理公司了。”
江瑟箐哭着说:“我不要……”
陈稚脸上浮现出怒意:“怎么可以不要!你早该学会的!”
江瑟箐愣了,因为,她看见了母亲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方才惊觉,原来自己该长大了。
——
这天是江瑟箐的十九岁生日,江瑟箐不再如往常那般大办,她只是默默地买了蛋糕,来到那棵埋葬季音棠骨灰的海棠树下,坐下来,抱了抱没有温度的石碑。
她的眉毛没有以前那么弯着,总是带着股淡淡的忧愁和属于成年的沉稳性。
她今年六月份高考了,成绩出来后她的志愿填了苏城大学,金融系,是当初高二两人早早规划好的。
“瑟箐,我想去苏城,见见那里的古色古香,还有绵绵春雨,淳城太小了,我想去那看看。”
“好啊,我陪你。”江瑟箐说。
记忆是像风一样的无形刀刃,看不见摸不着,起风了,心便狠狠的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