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有一点可惜。”我轻声感叹道。
“我希望它不会重演。”少年则将脸侧向了身边绵延不尽的稻田,悠远的声音随风飘荡。
当时的自己猜想着这句话的意义,却没有想到,直至那件事来临后才真正相信了那个隐埋于心的猜测。
……
青森之行终结后,松本一家便真正投入了对于宏哥哥年底婚事的筹备中。
那天通知各方的时候,父亲依然在电话里很抱歉的表示自己可能会缺席。
其实从六岁与他分别起,他便与我感觉越走越远。仅仅是给我寄来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偶尔间通个视频电话。我们之间的牵绊正渐渐走向淡漠。
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要和母亲一样,忽然就从我视线里消失。
宏哥哥的未婚妻是个娴静的女子,与他的性格正好相反。女子待人温和,我之前就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而今天,他们带着我,连同松本姑父姑母一同前往预备进行婚事的神社。
恰逢这天,也有新人举行婚礼。新娘洁白的和服,头上戴着雪白的礼冠,与新郎缓步走在神社的石板路上。
挽着宏哥哥手臂的女子似乎看得有点入神,但很快便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朝我们笑了下。
虽然我不明白一个待嫁女性的心理,但是触景生情这点我还是依稀懂的。
我们一同走上神社长长的石阶,幽暗的古树,初秋特有的清凉让人神清气爽。
乌鸦「嘎嘎」齐鸣,虽然在高耸的树枝上险难找到它们的踪迹,但我知道,它们就在周围。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丝不安。
就像那些黑色鸟类喉口的嘶鸣一般不安。
现在想来,这也许是灾难来临前的预兆。
一种近乎黑暗的气氛慢慢蒸腾起来,在这晦涩的空间中,遥远的天上似乎有铃铛伴着女人细密而空灵的声音。遮起天幕的绿叶、枝干交叉纵横,天空像是千疮百孔的一个球面。
我只是忽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撞击。
一团黑色的东西带着遒劲有力的冲击向我袭来,脸孔被它狠狠一撞,瞬间迷失方向。
黑色的,温暖的,光滑的……
是,乌鸦啊……
可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身子已经悬浮在空中。
奇妙的感觉,脑海里回旋起种种美好的过往,就好像书里所说的,死亡前的走马灯?
我们刚才花了挺长的时间走过了一条很高很险的石阶,但自由落体的速度却快得只在眨眼间。虽然空中的我并没觉察到其短暂。
左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真实感传遍全身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生在这个时间点遇见了转折,一个完全偏离原始的折线。
再见,摄影师梦想。
之后,意识便渐渐淡离大脑……
20Chapter 20.日光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重开这文,期间也有酝酿一年时间,更新不会快,总之这文我预备慢慢磨,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停。后面的走向脑袋里基本有思路,就是语言上措辞上,还真得找找感觉。
于是这章的结尾改了,姑娘们可以先看一看。
许久以后,我知道乌鸦有一个象征义是太阳。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乌鸦随着太阳初生而栖,伴着太阳沉寂而息。它们既是呼唤太阳神的神鸟,又是太阳神走向灭亡的送葬队。
而现在,我被这漆黑的鸟儿撞下石阶,我的梦想、我的太阳也被它送葬于泥土之下。
……
我就这样昏沉的睡着。
眼皮很重,想要睁开,却始终睁不开。
我似乎能看到红色的血管,遍于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
锥心的、刻骨的、泣血的疼痛都没有了。
难道是麻木了?不知道。
我知道的仅是,现在,心里有点酸。
耳边似乎有谁在喊着,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很想睡,很想再睡一觉……
……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迫使我的神智迅速走向清醒。但是眼皮却重的互相打架,张嘴想叫又叫不出口,那感觉就像俗称的鬼压床。心跳加快,全身都挣扎起来,脑海里混乱的回放着许多东西,直到定格在那条长而幽深的石阶路上,我才因为记忆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而猛然惊醒。
病房里空无一人。
我的左腿裹着白色的绷带,被略微抬高。
没有疼痛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麻药的关系?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病房外忽然传来心急如焚、带着哭腔的询问:
“……那怎么办?”
“左腿这么严重的粉碎性骨折,截肢是最保险的。如果下端坏死,容易造成整体循环受影响,会有生命危险。”
“……”之后便是女人凄凉的哭声,病房的门上,那块磨砂玻璃映着几个摇摆不定的阴影。
接着,是一个年迈低沉的男音:
“但是……”他顿了顿,我知道,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松本姑父。“……她还是个孩子。”
“……”
“带着断腿过完一生…这种事情毕竟太残忍了……”
许久的寂静,我感觉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睛上蓦地蒙起了一片雾气。
“我明白了!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忽然坚决的声音,“但即便保住左腿,那孩子后半辈子也只能与轮椅和拐杖为生。”
之后,我闭上了眼睛。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在秋天干燥的空气中一下子就干了。
……
我不能强求什么。
得到松本一家整整九年的照顾,到头来却让他们为我操碎心,这事情太过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