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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石头的赵富贵(34)

作者: 禾起 阅读记录

两侧山体足有三四十层楼高,每一层都站满了矿工,个别穿红、绿衣服的还能勉强看出来那里有个人,身穿深色服装的也许就这么如无主兽骨般被遗忘在茫茫棕黄之中。

环绕型的山体中央包着一小汪泥水,好似无人区的沼泽地一般平静地吞噬也木西的生命与信仰。

“以前水位有这么高”,赵束指了一下半山腰偏下的位置,“上个月刚抽完水”。

沈敬年不理解,“为了挖翡翠抽干一个湖的水?”

赵束瞥他一眼,反问道:“要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不是,你们这么干不破坏当地的地质结构吗?”

赵束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乐,“破坏啊,怎么不破坏”。

沈敬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好在赵束主动转了个话题。

此时他们俩站在被垂直挖掘的山体边缘,或者用悬崖来形容更加贴切。赵束看着对面山体上成片的灰突突分不出男女的挖矿人,缓缓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沈敬年心中划过几许异样,他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悲悯,于是下意识转头看向赵束,正好赵束也转头看他。

四目相接,赵束薄唇微张,复又紧闭,似乎是生生咽下了马上要出口的话。

沈敬年权当没看出赵束的为难,主动解围,“你跟他们当然不一样,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让他意外的是,赵束竟然顺着这句话往下说,“嗯,最起码不愁吃喝”。接着他突然冷笑一声,问道:“你上个月吃过最贵的一顿饭,花了多少钱?”

“——啊?”,沈敬年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自己的伙食费上了,“10多万吧”。

赵束闻言嗤笑,淡淡追问:“找小姐了?”

沈敬年气急败坏,急急解释:“我那是开了两瓶好酒,我找你大爷!?”

大爷被找的人先是故作讶异,随后嫌弃地一撇嘴,“啧,荤素不忌,男女不挑,玩的还挺花。”

沈敬年:.....

他恨不得一脚把赵束踹下去,好在赵束适时又转了个话题,“你知道他们一天最低的工钱是多少吗?”

沈敬年发现自己是真的跟不上赵束的脑回路,索性也不跟了,生平第一次敷衍他的富贵儿弟弟,“不知道”。

赵束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被刺目的日光击穿,只剩下一个平静的手势,他三指握拳,拇指和小指展开,比了一个“六”。

六?

六十太少,六百又太多,沈敬年拿不准赵束的意思,用眼神询问。

“六个包子”,赵束说这几个字时重音在后,语调含笑,却又不是苦笑,也不是嘲笑,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有趣。

沈敬年分外震撼,“六个包子??不给钱?一顿饭给俩包子??”

“我们家算厚道的,每顿饭都有菜有肉,提供住处,有固定工资,如果真的挖出来高货还有额外奖励,所以年富力强的都争着抢着来。但是矿区里还有很多挖了一辈子矿山的人,老了只能去一些私人的小矿主那儿”,赵束顿了顿接着说:“报酬就是六个包子。”

沈敬年本身是生意人,能理解成本管理中的一些手段,恻隐之心对于商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但是他所面对的环境和赵束所面对的环境截然不同,他身边的同事不是海归就是双一流研究生起,他面对的客户群非富即贵,所以他逐利的代价非常小,至少不用过心里这关。

而赵束的同事大多是缅甸本地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跟随父辈在矿区讨生活,成年后使出浑身解数依然走不出这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矿山。

“东来”几乎不做零售,料子成批量批发给下游翡翠商或者同行和中介,抢的是一条条染血的矿脉,干的是刀尖上的买卖。

不同环境下生存的两个人对于同一件事的理解截然不同,比如赵束觉得“六个包子”合理,沈敬年觉得离谱。

杨庆峰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过来用缅语轻声问赵束,“阿束,他是谁啊?”

赵束用缅语答:“一个朋友”

“中国来的?”

“嗯”

沈敬年心说不够你矫情的,刚才在山脚明明说的是中文,这会儿又故意切成缅语。

他上前一步对着杨庆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沈敬年,赵束在中国的好友”。

杨庆峰先是诧异看了一眼沈敬年,随即目光扫向赵束。赵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会听,不会说”。

杨庆峰了然一笑,抬手握住沈敬年率先伸出的手,索性直接用中文交流,“你好,我叫杨庆峰,阿束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助理”。

虽然没有正式的职务认命,但是杨庆峰现在基本上算是技术部的二把手,除了独一份的精雕本事,对于“识石”也很老道,加上性格好,人缘不错,赵启器重,三项加起来足够服众。

“助理”这个词是第一次从杨庆峰的口中说出,赵束觉得意外又好笑,“你什么时候成我助理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庆峰依旧是是乐呵呵的,“我一直都是你助理啊,晚上我去夜市,跟我一起去吗?”

杨庆峰口中的夜市,不是国内的小吃购物一条街,而是开在晚间的翡翠零售交易市场。

“东来”很少做零售,但是员工们时不时会去专门出售翡翠的夜市和早市溜达。

赵束拧脖子把下巴颏上的汗蹭在自己肩头,浅灰色圆领T恤顿时濡湿一块,“不去,折腾一白天就够累了,等会儿还得跟负责人碰数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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