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59)
“去不?”晏温又问了一遍,言语中似乎有些期许。
黎江白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一片的黑暗在满楼的亮光里有些突兀。
他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去了,我得回去给我妈做饭,我妈最近胃口特别差,啥都吃不下,愁得慌?”
头顶的灯倏地爆闪,电流滋啦,灯暗了一瞬又接着亮起来,一明一灭之间黎江白并没有发现晏温的眸光慢慢黯淡,他向着晏温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晏温的手臂。
厚厚的棉衣包裹手臂,黎江白只捏到一片棉花,并没有实感,“明天周末,我可以去找你玩,正好我也想吃柳叔叔做的饭了,明天可不可以吃糖醋小排?”
晏温看着黎江白,看着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大雨天,他捡到黎江白要带人回家,黎江白也是这样笑着看他。
“行不?”黎江白眨眨眼,“糖醋小排行不?”
晏温突然回神,点头说:“行,还想吃啥?”
黎江白歪起脑袋想了想,说:“喝个汤吧,冬天喝汤暖和,喝啥呢…”他搓了搓下巴,眼珠子一转,又说,“冬瓜玉米排骨汤行不?再放点胡萝卜。”
“吃糖醋小排还喝排骨汤?小心赶明儿变排骨咯,”晏温有些不可思议的,挑挑眉毛瞟了黎江白一眼,“还有冬瓜玉米胡萝卜是什么搭配?咸不拉几又甜不滋啦?你舌头没坏吧?咋突然要喝这玩意儿?”
黎江白耸耸肩,眼中清清楚楚的写了“你好没见识”几个字。
“咋就不能吃不能喝了?”黎江白撇了撇嘴,朝着晏温翻了个白眼,“我就想喝这咸不拉几又甜不滋啦的汤,就是吃了排骨又要喝排骨,我最近嘴里快淡出鸟儿了,就想吃这乱七八糟的一口。”
秦茉俞得清淡着吃,黎江白就得跟着她清淡着吃,为着是自己亲妈,黎江白依然是不会抱怨什么,可正长身体的小孩儿长时间不吃盐糖就没有精神头,黎江白不抱怨,可他的胃总会抱怨。
“你就说能不能吃吧。”黎江白替他的胃打抱不平。
“能吃,”晏温答应的果断,他笑了一声,没忍住摸了摸黎江白的脑袋,“吃了长个儿。”
一碗冬瓜玉米胡萝卜排骨汤就能让黎江白的胃暖上很久,这个咸不拉几又甜不滋啦的味道也让他记了一个冬春,不知不觉间夏季又悄然无声的到来,一场雨浇的树叶浓绿。
秦茉俞在阳台上晒太阳,一旁小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米糊,阳光越过玻璃落在她与米糊之间,指尖触碰日光,变得很烫。
黎江白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对面楼的窗户反射烈日进来,黎江白挪着试卷躲开那道光。
“人为什么要学数学?”黎江白对着一道题抓耳挠腮,“数学是给什么人学的啊,我买菜又不需要用方程。”
他写了个“解”,然后停笔,点了一个硕大的冒号。
黎江白嘀咕道:“未知数是啥啊?”他挠了挠头,掉了两根头发,“怎么设X啊?”
他对着一道题琢磨不停,越做越烦,可越烦就越想啃下这块儿硬骨头。
墙上挂钟滴答不休,时间慢慢滑到了正午,黎江白守着卷子昏昏欲睡,口水流了出来,滴在卷子上。
“不会写别写了,收拾收拾过来端菜,吃饭了。”
秦茉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黎江白身后,她伸手拍了拍人,把黎江白给吓一跳,之间黎江白胡乱地擦擦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做饭了?”黎江白还没醒神,一双眼拼命地睁着,茫然又无神。
饭香味飘了过来,有些迟,但又不算迟,黎江白下意识猛嗅了一下,却只闻到了油烟味儿,没能闻出秦茉俞炒了什么菜。
“嗯,大中午头的谁家不做饭,赶紧收拾吃饭。”秦茉俞瞥了一眼那一堆凌乱的试卷,拍了拍黎江白的肩膀,转身走回厨房,“吃完饭去医院一趟。”
秦茉俞边走边说,声音有点小,头脑尚不清醒的黎江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整理明白。
没记错的话上周末才复查过,没什么大问题,陈行止还送了秦茉俞一盆待放的茉莉,那盆茉莉就放在阳台小桌底下,这两三天的功夫,已然开了好几朵。
所以秦茉俞不该这时候就去医院,也忒频繁了点,黎江白追了过去,皱着眉头问道:“你不舒服吗?”
秦茉俞拿了两只碗,准备盛米饭,她言简意赅道:“没有。”
“真的?”黎江白不信,面露怀疑,“你要是犯病了可别瞒我。”
秦茉俞抬了下眼皮,将一碗满满的米饭塞进黎江白手里,她说:“病了难受的是我,我瞒你有什么好处吗?”
说的也是,黎江白稍稍放下心来,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去厨房拿了两个勺子,顺便接过另一碗米饭,他晃荡着胳膊往客厅去,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去医院干啥?”
他随口一问。
“有谁住院了吗?”
他不记得秦茉俞有什么关系好的亲戚朋友,最起码不至于好到自己身体差成这样还要去医院看望的地步。
刚出锅的米饭很烫,黎江白只能像抓钳一样抓着碗沿,他站在餐厅与客厅的交界处,两只脚分别踩着两边的木地板,新换的博古架在他身上留下了半身错落的影。
“没谁住院,”秦茉俞一手端着一盘白灼生菜,另一手端着一盘糖醋小排,她路过黎江白,侧身挤了过去,“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下午约了两点半的号,”她抬头看看挂钟,“赶紧吃完过去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