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226)+番外
风渐寒,凋零了茂叶,渐秃的枝桠偎着墙头青瓦,一双缚着红绸的大雁头挨着头,羽翅挨着羽翅,颤巍巍探出纤长脖子,圆溜溜的小眼流露出惊恐迷茫。
莫非天上掉大雁了?
容盈百思不得其解,纳罕地与大雁对视。
下一瞬,冒出墙头的一个人解答了全部疑惑,正是她刚刚惦记的‘吃软饭的小白脸’……
唔,讲错了,是菩风。
南宫旭捞起袖子擦了擦汗,侧骑着墙头向下望了望,阳光晃得他头脑有些微发胀,加之墙的高度也颇具挑战性,闭着眼定了定神。
他再度扭过头视察高度的时候一眼觑见了亭中人,两条腿肚子颤了颤,顿时骑虎难下,看见容盈蹙眉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作贼心虚般缩了缩蹬墙的脚。
在恰不逢时的缘分下,他尴尬到几乎无地自容,滋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转念一想,既然第一次爬墙的丑态已被看到,脸面注定要丢,不战而退着实浪费时机,索性一鼓作气来一个扭转乾坤。
南宫旭暗暗为自己鼓劲儿,大手拎起两只大雁,咬了咬牙,双腿蓄力,利落地跃下高高的墙头,迈大步跨来。
在距容盈十步之遥倏尔停住,低头拍净了衣裳沾的尘土,理了褶皱,确认周身整洁,才笑着款款行来。
贵客不请自来,容盈好一阵恍惚,纠结着要不要追问他缘何翻墙不走正门,唯恐给他找不自在,又忖着是否避走他处,遵一遵昏礼前新人不能见面的礼法,但看他样子是确确实实来寻自己。
经过一番强烈思想斗争,她踅身邀人落了座,斟酌着开口:“菩风若有要紧事,可遣人来传话。”
她忍不住拿出郗姑那一套繁琐教条,带着提点的意思殷殷教育,“毕竟大婚前夕,男女双方不可以私下见面,这一古俗还是要遵循的。”
诚然,她承认如此说来会破坏南宫旭的心情,会留下一个万氏女古板不开窍的木头桩子形象。
可细想想说得其实也没错,圣人带头坏了规矩礼法,往后其他人纷纷效仿怎生是好?
“此事必须躬亲践行,旁人代不了。”
南宫旭知道今日行事出格,不想二人间有所误会,是以解释的语气尤为郑重,“我来送聘雁。”
将手中活蹦乱跳的两只大雁递到容盈面前,他竭力控制着面上局促,同她仔细解释。
“纳采时,使者送的聘雁是皇家苑囿里豢养的,我觉着这样不够真诚,不能剖明心迹,便专程去林子等候,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抓到了一双。眼下大婚当前不好再遣人送上门,便亲自来一趟做了回墙上君子,望满满宽恕则个。”
讲到最后话音越来越低,他故作淡然地窥容盈的表情,脑中神经死死绷紧,俨然担忧自己的行为会使她心存芥蒂,留下不佳印象。
大脑尚在胡思乱想,手背倏然一疼,南宫旭吸着凉气登时抽回捉雁的手,厉目瞪视啄了他的雄雁,眸底戾气顿生。
趁着他吃痛撒手两只雁奋力扎进容盈怀中瑟瑟发抖,弱弱叫着,扮一副吃尽苦头的小可怜相寻求庇护。
怀间遽然多出两坨肉滚子,容盈哑然失笑,眼波掠过南宫旭泛红的手背,点了点雄雁的脑袋瓜,嗔怪一声。
一国天子辛苦蹲守林间捉雁,且不顾形象翻墙头。
一桩桩事听起来荒唐至极,她却无端觉得口中沁着蜜糖,拥着大雁就像拥抱他沉甸甸的心意,打心底溢出一丝熨帖,唇角泛着甜沃沃的笑。
芙蓉面上嫣然笑意不含丁点儿媚俗,眼尾蕴含一弧真挚清纯的美好,绯唇弯翘,南宫旭几乎看直了眼,亦跟着笑了。
顷刻之后,他的笑意便出现巨大裂痕,摇摇欲坠无法维系住,一双眼睛仿佛长出刀子一下又一下剐着脑袋躺在容盈肩颈间的雁夫雁妻。
它们当着他的面儿,昂首蹭容盈下巴,小眼斜睨像在挑衅,另外一只闭着眼好似极其享受,变着法子耀武扬威。
蹭什么蹭,无耻之尤的扁毛畜生!
南宫旭心底冒涌汩汩酸水,眼光凶戾,气急败坏之下抄起一样趁手的家伙式儿,不由分说地欺身而上,欲教训这两只觊觎皇后的色雁。
“菩风且慢。”容盈品出他眼神不对劲,侧身严严实实护住大雁,喊停他粗鲁的行止,“那是我的妆奁册子。”
手都没挨上羽毛,大雁活像已然挨揍一般扯着喉咙叫得凄厉。
此般见缝插针的卑鄙行径为南宫旭所不耻,顾忌容盈在侧不愿给她留下胸襟狭隘的印象,只能干笑着自圆其说:“我热,拿来扇扇风。”暗暗剐了眼瑟缩进雌雁翅下的雄雁,眼神充满冷森森的恫吓。
且给我等着,没那么容易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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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被逮住
归还妆奁册子的时候,南宫旭无意瞄见部分内容,面上错愕不已,紧接着谨慎地问道:“可否借我细观。”又匆促补缀道:“只是好奇而已,无他意。”
容盈痛快地交与他。
按规矩,妆奁册子迟早要呈报给礼部留档,谁乐意看于她而言皆无妨。
待一目十行浏览过几篇,南宫旭捏着册子的手在不断冒汗,笑意虽则不减但已变得不自然。
他究竟娶了位什么神仙人物,昔日闻其名而不见其物的珍宝赫然录入册中。
岂止价值连城……
算了算自己给出的聘财,不禁自惭形秽,心虚地阖上册子。
天子纳后所赠女方聘礼数目老祖宗早有规定,完全可以按章办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显他对容盈的重视程度特意添进半个私库,使者届时在纳征礼上宣读礼书,也好向万氏一表求娶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