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48)
宋霏雨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恨着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走了,我生下他,我生下他……你没见他一眼,没抱过他一次,没在他发烧得快要死的时候陪着他,你现在却想要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宋霏雨气得头发懵,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生气,便干脆上去用巴掌拍他,拼命地拍他:“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护崽的女人总是难以招架的,张思斐被她抓挠得很狼狈,心里也起了怒火,一下把她推开:“够了!”
宋霏雨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幸而她身后又把小躺椅,中午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宋霏雨会在这里打会儿盹。
她双腿没有了力气,一下软倒在这张躺椅上。
宋霏雨身体总是孱弱,闹了这么一痛,已经再提不起立起来,只能双手扶着躺椅的扶手,把头抵在上面呜呜地哭着。
张思斐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衣领,俯身看着悲痛得好像要晕厥过去一样的宋霏雨,心里有点烦她这样不知好歹地纠缠不休。
他环视一周,扫了一眼,看见有个贴着动画人物的小塑料板凳,应该是宋如星坐的。
塑料板凳的动画图案都已经褪色了,张思斐拿起凳子,啧了一声,端详片刻,才放下凳子,坐在了宋霏雨面前。
等宋霏雨平静了下来,只是用力地喘着气,用通红的眼睛恨着他,张思斐才软下语气,对她说:“不管怎么说,宋如星也是我的孩子,给他更好的教育,更优渥的生活,总是没错的吧?”
宋如星正是这时候回来了。
他看见自家的小店内,又来了个高大的男人,与他妈妈面对面坐着,而妈妈的眼睛是红的。
宋如星对这种场景简直有着PTSD般的条件反射,立马就冲了进去,挡在了宋霏雨面前。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宋如星恶狠狠地看着张思斐。
张思斐和宋如星平时所见的,常来店里捣乱的人并不相似。
他长相俊朗,衣着不凡,可他身上透出的气息却叫人觉得不舒服。
宋如星觉得讨厌。
张思斐静静地打量着他,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星星,你好,我是你的……”
“出去。”宋霏雨突然出了声,打断了张思斐的话。
好像是孩子回来了,她必须要提起勇气,必须要变得无坚不摧起来,身上没有刚才的柔弱,硬撑着让自己的腰背挺得笔直,把宋如星抓去了旁边,然后回身护着他,不叫张思斐看见。
宋霏雨背对着张思斐,然后回过头,说:“请你离开。”
话已至此,今天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张思斐站起来,看了眼面前护崽的宋霏雨,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既然这么爱这个孩子,应该知道,这对他而言是更好……,不,是最好的。”
宋霏雨背对着他,没有回话,宋如星也凶狠地看着他。
张思斐没有再说下去,起身离开。
公司那边还有工作,不容他在这座城市浪费太多的时间,张思斐第二天就离开了这里。
只不过,是交换到宋霏雨的联系方式后才离开的。
宋霏雨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和他有联系,更不应该在听他的花言巧语。
可张思斐说的话,还是像针一样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和她在一起,宋如星只能住在这样的破房子,破屋子里。
这间屋子冬天多冷啊,又晒不到阳光,风呼呼的刮进来,空气又湿,穿多厚都不顶用,脚冻得像冰块似的,不回到床上开电热毯,根本暖和不起来。
若是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房檐上,能让他们连觉都睡不好。
宋霏雨记得有一回冬天,难得出了太阳,她想把宋如星的枕套被套都下下来洗洗,结果刚一掀开枕头,就看见宋如星的枕头底下,盘着一根黑黢黢的蛇。
吓了宋霏雨一跳,到后来还是请邻居帮忙把蛇用火钳夹出去的。
宋霏雨觉得后怕,不知道宋如星枕着这条蛇睡了多少个时日。
幸而那只是条菜花蛇,没有毒,若是有毒可怎么办才好呢?
他们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说不上多恶劣,但总归也说不上好。
她真的要宋如星跟着她,一直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宋霏雨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到底还是留下了张思斐的联系方式。
但大多数时候是张思斐的助理联系她,会给她看一些照片,交流一些信息,再问一些宋如星的情况。
宋霏雨从助理那儿知道了很多东西,譬如张思斐现在身价,他的公司,他居住的别墅,A城的公子哥们上的双语国际学校。
宋霏雨忍不住问,这种学校和他们普通的学校比,到底有什么区别?
孩子们不都是一样的学习吗?
助理回答说,是一样的学习,可是学习的环境和起点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孩子有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周围的同学,和同学的家长,也非富即贵,接触到人脉资源都是不同的。
这里的孩子以后都要出国留学,那便是更加不同的天地了。
出国留学。
这对生活在小镇上的人来说,无疑是像天一样遥远的事情。
简直是根本无法想的事。
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一次,所谓阶级的差距。
在今天,她又知道了一次。
她知道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为宋如星带来这样顺遂的人生。
宋霏雨终于做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