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温和的双眼中露出几分锐气：“只要北蛮人一动，我们就会立刻收到消息。”

不愧是季大将军带出来的人，看起来温温吞吞像个书生，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

沈玉宜也说道：“我也将……那位小哥留在了宋将军那边，他们会伺机去寻找一下剩下两路永州守军，同时也会紧盯永州的动向。”

一切都安排妥当，沈玉宜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总算松了一些。

她吃过午饭后，差人将房内的软榻搬到了廊下，随手拿了一本话本，边晒太阳边懒懒散散地看书。

书没翻几页，门口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

沈玉宜没有动，将书合在脸上，遮挡住了阳光和视线。

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书从她脸上拿开，笑道：“你从前不是最瞧不上话本吗？怎么如今也看这些了？”

他的声音温润而有力，是卢远山。

沈玉宜坐起来，笑道：“怎么，都说人是会变的，我从前不懂的话本的好，如今细细一看，才觉得妙极。”

卢远山翻看了几眼手中的书，脸上的笑意忽然淡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嫁给了一个连睁眼都不能的人，就算他曾经是冠绝天下的小侯爷又如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不是天大的委屈。”

见沈玉宜不说话，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玉宜妹妹，既然嫁不了李淮安，不如不要和皇家扯上关系，到北境来吧，只要你在北境一天，你哥哥就能护你一天。”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也会。”

沈玉宜轻笑了一声，以前从一些小说里看到，武将大都会打仗，却不懂政治，从前她是不信的，现在看看这位卢将军，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卢大哥，你可知不是我想和皇家扯上关系，而是皇家一定要让我和他们扯上关系。”

卢远山一愣，听她又说道：“你以为八字相合是巧合，又焉不知是有人谋划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家军是大盛北境最坚实的屏障，但同时也是大盛皇帝最大的一块心病。”

否则，为什么永州身为北境的咽喉部位，却没有让季家军驻守，而是由兵部直接指派官员，说白了，永州即北境的咽喉，也是京都的咽喉。

这么重要的地方，必然要捏在老皇帝的手中。

可惜，沈玉宜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容。

北境共有七州，偏偏是这个握在老皇帝手里的永州出了岔子。

卢远山能当一城守将，自然也不是什么愚昧之辈，经沈玉宜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也知道了沈玉宜为什么要嫁给陆承景。

“玉宜妹妹果真是长大了，思考事情竟远远超过我了。”

他眼中露出几分颓然，拿着书的手也有些无力地放了下来。

见他这副模样，沈玉宜想起自己一出现，他表露出来的关心和惊喜，忽然心生不忍。

她轻叹了口气，忽然笑着问道：“不知之前我在卢大哥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卢远山微微一愣，眼中露出几分怀念。

片刻后，他轻声说道：“那时候的你心性单纯，爱闹爱笑，我最喜欢看你笑了，一看到你笑，好像世上所有的烦恼事都没有了。”

爱闹爱笑……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样的自己早就褪去了色彩，从沈玉嫣出现开始，原主的人生就开始往深渊跌落。

倒是眼前这个人，似乎还牢牢记得那个爱闹爱笑的沈玉宜。

等等……沈玉宜的心往下一沉。

他是不是喜欢原主？

第218章 卢远山

沈玉宜在原主留下的记忆力细细搜寻了片刻。

将卢远山的脸和一个从小喜欢跟在沈翊绪身后，不爱说话的小男孩的脸对了起来。

原主对他的大部分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有几个画面无比清晰。

第一次见到卢远山，是原主七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回外祖家，在院子里看到一个蹲在地哭的小男孩，他的穿着和自家哥哥差不多，个头却瘦小了不少。

原主有些好奇，问他在哭什么。

小卢远山抹抹脸抬起头，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说，自己练武练不好，让季老将军失望了。

只有七岁的原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她的外爷才不是那么坏的人，他一定是希望你变得优秀，才严格要求你，就像对我哥哥一样。

后面的几个片段，是原主每次来季老将军府上，都能看到刻苦习武的小卢远山。

每次他看到原主，总会停下来，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后来二人都大了一些，十二三岁的卢远山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每次原主来，他都会折一支当时时节开的最盛的话，直到原主和太子订了婚约的消息传来。

他最后送了原主一枝梅花，便跟着季老将军一起去了北境。

这些画面都很简单，可是小卢远山眼中的情意却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惜，原主眼里只有她的太子哥哥，对于卢远山的情意，自然感受不到。

看到这些的沈玉宜微微蜷起手指，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悲怆。

原主一心扑在李淮安身上却被辜负，甚至为了这段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因着沈玉嫣的痛下杀手，她没有等来自己的哥哥，或许更早一些的时候，她能够回头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呢？

见她有些发愣，卢远山心中有些慌，忙解释道：“玉宜妹妹，我……我没有旁的意思，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极好的……极好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