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老觉得那个白军爷不太对劲儿,”夏妈妈叹了口气,“一早小姐说的时候,我还觉得小姐想多了,但现在是越查越不对。”
崔云昭给她倒了碗热茶,两个人坐在薰笼边说话。
夏妈妈慢慢说:“一开始是听说他去春芳酿,春芳酿的酒是很贵的,那一瓶比一斗米还贵,一般人家哪里吃得起?都是去吃一二十文的水酒,也不敢天天吃。”
“这位白军爷,不仅天天吃酒,还要吃药,要知道酒和药是不能同食的,要么其中一样不是他自己吃,要么就是他疼得太厉害。”
崔云昭坐直身体,认真听夏妈妈分析。
姜还是老的辣,有夏妈妈在身边,崔云昭只觉得事半功倍。
而且,不同的人思路也不同,夏妈妈考虑的就是另一个问题。
“小姐怀疑的是他哪里来的钱,那我就想,他究竟受了什么伤?或者,如果他家里真的还有人,那个人生了什么病?”
“如果那个见过他的年轻姑娘真的给他送了东西,那会不会是钱?”
崔云昭听到这里,感觉有什么似乎想明白了,可又蒙着一层纱,让人寻不到真相。
夏妈妈道:“总而言之,这位白军爷不简单。”
“青浦路药局的药不是最贵的,但刚才我看了药渣,用的都不是次等药,上等药的药渣都是很整齐的,没有那么零碎,相对的,药效也好。”
夏妈妈不是大夫,也不看医书,但她有经验。
崔云昭认真点了点头,慢慢思索着,然后道:“我们先不去想他家中是否有人,只想他一个。”
“作为士兵,他肯定会受伤,但一般的伤军营中的军医都是会给治疗的,而且他们所受的大多是外伤,外伤无外乎金疮药和养,养好了就是,没有到疼痛难忍的地步。”
“如果药和酒都是他一个人的,那么白小川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吃药都不管用的地步,他白日要去兵营当差,要训练,还要巡逻,所以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
崔云昭一字一顿道,觉得这个猜测是最稳妥的。
夏妈妈也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但是那种酒,说实话根本就不烈,没什么用处,”夏妈妈道,“咱们都吃过,跟甜水确实差不多。”
思路又断了。
崔云昭想了想,道:“最起码药是他自己吃的,或者柳梢巷十八号确实有人吃这个药。”
“就从这里慢慢查吧。”
夏妈妈见她有些愁眉不展,不由笑了一下。
她一贯会安慰人,此刻也是握住崔云昭的手,道:“小姐,莫要着急。”
“有这么多人帮着小姐,你想知道的事情,想要看清楚的人,都能慢慢看清。”
“妈妈陪着你,一路走下去。”
第54章
次日清晨,崔云昭是同霍檀一起醒来的。
她心里装着事,就睡得不踏实,听见霍檀翻身,她索性一起坐起身来。
霍檀倒是不意外。
崔云昭心里有事的时候一般都睡不踏实,会同他一起醒来。
他垂眸看了看崔云昭,见她正在揉眼睛,便随手把长发束好,然后问:“你也要去北城门?”
崔云昭小声打了个哈欠,听起来跟猫叫似的。
“嗯,要去的。”
她叹了口气:“我不放心呢。”
霍檀把帐幔掀开,把床边早就准备好的暖茶端过来,递给崔云昭。
夫妻两个并肩坐在床上,安静吃了一杯茶。
暖茶下肚,两个人不约而同喟叹一声。
霍檀笑了笑,他翻身下了床,然后就把自己的被褥叠好,方便崔云昭起身。
“娘子真是操心的命,你受累了。”
霍檀说话的工夫,已经穿好了鞋袜,崔云昭就听他絮叨:“一会儿同夏妈妈说一声,让夏妈妈炖煮些汤水,晚上娘子好补一补。”
“哪里那么金贵了。”
崔云昭嗔他一句,自己却笑了起来,她又坐了一会儿,到底醒了。
她起身洗漱,坐在妆镜前梳头,目光却一直往窗外看去。
霍檀正在做早课。
他一般早晨都要在院子里练刀,大约两刻左右,等周身上下经脉打开,恢复活力,才会歇一会儿用早食。
崔云昭往常起的晚,很少能见他练刀,现在有这机会,倒是看得入神。
看霍檀练刀是一种享受。
他动作行云流水,却又不软弱无力,浑身上下都是朝气磅礴的,让人忍不住感叹他武艺精湛。
桃绯忍不住笑她:“小姐,看呆了呀?”
崔云昭瞪她一眼,自己也跟着笑了。
“郎君武艺超群,勇武过人,这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让人见之难忘。”
崔云昭说着笑了一下,才幽幽道:“只有经年练习,勤学不怠,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霍檀练刀不是纯粹的使蛮力,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力量和韧劲,那种恰到好处的停顿,让他的刀仿佛活了起来,犹如冬日里的冰龙,在他周身游弋。
“端是惊鸿照影来。”
桃绯听得似懂非懂,便只跟着点头。
等给崔云昭梳好了头,桃绯才问:“小姐今日要用什么头面?”
崔云昭原来在崔氏时,每日都要精心装扮,她若是一日不好好打扮,总会被有心人议论。
她那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越是因为父母早亡,越不想让人说她们姐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越发努力。
可是现在,她却很懒怠了。
发髻都梳简单轻便的,耳铛只选小巧的珍珠或金叶子,再配上一两样头面,基本就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