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檀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身体里的痛处。
他太疼了。
那道热流在他四肢百骸流窜,几乎要燃烧他所有的理智。
即便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霍檀都没觉得那么疼过。
这种疼痛,真的让人痛不欲生。
霍檀咬紧牙关,他忽然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下声音清脆,在安静堂屋里格外清晰。
顾迎红已经爬不起来了,方才霍檀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让她只能蜷缩在地,痛苦地呜咽着。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此刻,顾迎红只觉得恐惧。
她看着霍檀一步一步,慢慢向自己走近,他面色通红,眼底只有一片血红,整个人犹如厉鬼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顾迎红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她把脸埋入臂弯里,不敢再去看霍檀。
一步,又一步。
熟悉的疼痛并未在身上发生,顾迎红只觉得有人从她身边绕过,紧接着,门扉发出吱呀一声。
脚步越来越远,顾迎红忽然松了口气。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不知方才霍檀打到了她何处,她现在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重新爬起来。
顾迎红就那么蜷缩在地上,疼痛的浑身颤抖。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
都怪姑婆,都是姑婆的错。
姑婆为何会出这么个馊主意?
她不知道霍檀是个杀神吗?
霍檀会不会杀了她?
莫大的恐惧攥紧了顾迎红的心防,顾迎红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怨恨一个人。
她恨透了顾老太太。
都是她,都因她。
就在顾迎红满心怨恨时,凌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紧接着,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顾迎红听到霍檀低哑的声音:“把她关进柴房里。”
第66章
顾迎红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块帕子就塞入了她口中,紧接着,她脖颈后剧痛传来,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霍檀看都没看她一眼。
外面天气冷,他出去走一趟,身上的汗水几乎冻冰,现在倒是觉得舒服一些。
可里热外冷的滋味实在难受,他让宿明金用毯子裹住顾迎红,把她直接关进柴房。
宿明金沉默地把顾迎红拎走了。
等两人身影消失,王虎子就拖着水车,往堂屋里走。
“九爷,这水太冷了,会生病。”
霍檀摇摇头,知道:“快一些。”
王虎子便叹了口气,给水房里的浴盆加了满满一盆冷水,然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霍檀此刻头昏脑涨,他靠在门边,看着熟悉的卧房。
恍惚之间,他觉得崔云昭还在家里。
崔云昭站在他面前,回过头看着他笑,亭亭玉立,娉婷温柔,眉宇间尽是熟悉。
霍檀下意识伸出手,可却什么都没碰到,那不过是他疼痛至极的幻想罢了。
霍檀低低笑了一声,转身进了浴房。
此刻,殷宅。
因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晚食的时候膳厅里安安静静,殷长风倒是没有再训斥几个孩子。
也不知周舅母同殷长风说了什么,殷长风难得还让丫鬟给孩子们添了菜,算是主动示好。
这顿饭倒是吃的很平静。
等用过了饭,周舅母立即道:“去堂屋里坐一会热,咱们一家人许久未见,倒是要好好说说话。”
崔云霆同崔云岚对视一眼,两个孩子就乖巧跟在了崔云昭身后。
到了堂屋,自然又是茶水点心。
周舅母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见孩子们都安静不说话,不由蹙了蹙眉。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快,开口道:“听闻郭节制很看重外甥女婿,他也屡有战功,倒是年轻有为。”
周舅母倒是没有左顾而言他,似是懒得周旋,直接进入正题。
崔云昭便垂眸浅笑,应道:“舅母谬赞了,夫君一心为国,不敢当战功。”
这话回的漂亮。
周舅母顿了顿,才道:“这次前来,本是家里有生意要忙,也为看看你们姐弟,如今见你们过的都好,我心里就安慰了。”
“也是凑巧,听闻外甥女婿这般有作为,我同你舅父商量,想求皎皎一件事。”
崔云昭忙起身,态度很是恭敬。
“不敢当,舅母但说无妨,若是能做,皎皎自不会推辞。”
周舅母便满意了。
她笑着说:“我之前也说了,你表哥身子自幼不好,尤其冬日怕冷,原本也没什么,冬日里少出门就是了。”
“可这一次不凑巧,秋闱延期,该到了冬日时节,我和你舅父是真的怕他撑不住。”
“原本我们想让他三年后再考,可你表哥执意不肯,说是寒穿苦读十几载,不能临阵退缩,更不能因为身骨不好而逃避,他必须得迎难而上才行。”
崔云昭倒是对这位表哥很是欣赏。
殷行止大抵是因为病体缘故,看上去总是很温和,他面容苍白而清隽,犹如谪仙一般,似乎随时都要回到南天门。
尤其是待人接物,他总是温柔而客气,同霸道固执的殷长风完全不像父子俩。
况且殷行止确实有过人之处,前世的年关,殷行止便考中了这一场秋闱的头名,高中解元,成为殷氏下一任的光辉。
不过前世这个时候,殷长风夫妻两个倒是没有来博陵,也没有求他办事。
这里面可能也出了岔子。
崔云昭想了想,便道:“表哥的身骨确实是要极为小心的,不过这一次秋闱在伏鹿,夫君即便是军使,也鞭长莫及,同伏鹿贡院的学官并不熟悉,怕也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