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顿了顿,点头道:“知道了。”
少年站起身。
他身量不高,生的也很瘦小。
“我的话说完了,我回去了。”
崔云昭没有送他。
等少年下了马车,他站在路边对她们挥了挥手,甚至笑了一下。
他脸上脏兮兮的,那个笑容却很纯粹。
崔云昭知道,药局里的那些年幼的孩子们需要他,所以他不能走。
夏妈妈忽然开口:“哎呀,忘了问他叫什么了?”
崔云昭看着青浦路药局外面排队往里面送东西的百姓们,浅浅笑了:“会知道的。”
青浦路药局这边看过,崔云昭就放了心,时间还早,她就说去一趟绸缎庄,准备把荆平安他们都安顿好再回家。
马车行至听水街前便停下,崔云昭就下了马车。
今日天气晴好,出来逛街游玩的百姓不少,听水街虽不如临泉街热闹,却也游人如织,人头攒动。
头顶金乌灿灿,烈阳如炬。
被温暖的阳光一照,崔云昭顿时觉得周身暖和起来。
那些让人心情不愉的事情,似乎也被阳光烤化了,不再扰人心神。
崔云昭挽着夏妈妈的手,两人慢慢往前踱步。
夏妈妈见崔云昭心情好了起来,就笑道:“我瞧着姑爷身上的斗篷有些旧了,今日看看咱们自家的料子,回去我给姑爷做身新斗篷。”
崔云昭就笑了:“有劳妈妈了。”
崔氏女虽也会学女红,但她们大多不擅长,尤其是针线活计,都是绣娘和身边的丫鬟们在做,也没有需要她们动手的地方。
崔氏女要么是高门宗妇,要么是当家主母,做过皇后、王妃和公爵夫人的数不胜数,他们学的是如何管家,打理庶务,女红这种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崔云昭就不太擅长女红。
她平日里能绣个帕子就不错了,还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重生回来后,她发现自己的事情变多了,每日也都是忙忙碌碌的,就连帕子都没时间做了。
夏妈妈笑着说:“不过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哪里要小姐这么说。”
她想得周到:“不顾姑爷身上的里衣鞋袜等,小姐还是多备一些,我瞧着,姑爷整日里都要换洗,衣裳坏得快。”
崔云昭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发现自己倒是没怎么关心过霍檀的日常。
没成婚之前,霍檀的衣物都是林绣姑在打理,霍檀自己不挑剔,林绣姑准备什么穿什么。
如今成了婚,林绣姑不好再多管,偶尔做了衣裳,也都是她跟霍檀都有,从来不偏心。
崔云昭轻咳一声,忍不住道:“多亏了妈妈在,我倒是没操心这些。”
夏妈妈就眯着眼睛笑了。
“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平日里要操心那许多事,屋里的小事自然就没心思去费心了,不过可以让绸缎庄多制备一番,每一季都往家里送新衣,这边的裁缝师傅也要按时登门,给家里人量尺寸。”
这些琐事,若是没有夏妈妈提点,崔云昭是想不起来的。
“妈妈说的是。”
两个人说着话,忽然,崔云昭脚步顿住了。
夏妈妈疑惑看向她,就看崔云昭忽然放下头上的风帽,遮挡住了面容。
“妈妈,你也戴上风帽。”
夏妈妈不明所以,手上动作却很快,立即戴上了帽子。
等两个人把面容遮挡好,崔云昭才拽了夏妈妈一下,同她一起在街边的馄饨摊前落了座。
“妈妈你看,那是不是顾迎红?”
崔云昭指了一下前方的拐角处。
夏妈妈眯着眼睛一看,好半天才从人流中寻到了顾迎红。
“是她!”夏妈妈肯定道。
崔云昭点头,要了两碗鸡汤并一两馄饨,就坐在摊子边慢条斯理吃起来。
鸡汤浓郁滚烫,馄饨里面的肉馅不多,只有薄薄一层,可滋味却很鲜美。
这鸡汤馄饨实在好吃。
崔云昭吃了一个,忍不住点点头,然后就继续往顾迎红那边看去。
顾迎红正站在一个正店前,手里拿着一篮子鲜花,正在对着路人兜售。
从被赶出霍家之后,崔云昭就没关注过顾家这几个人了,同前几日相比,顾迎红瘦了一大圈,偶尔露出的手腕上还有青紫痕迹。
显然,回到了霍家的顾迎红没有被家人善待。
更有可能,顾家人还会埋怨她。
因为她,老太太被迫礼佛,而顾远舒舒服服的差事也没了。
做了错事,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
崔云昭并不同情顾迎红,但凡顾迎红来了霍家好好照顾老太太,或者求她寻个好差事,日子都会比现在要好。
只能说,心术不正的人是走不了正路的。
即便今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可依旧是寒冬腊月,顾迎红身上衣着单薄,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可她却依旧坚持站在了正店外。
崔云昭眯着眼睛,发现她虽然在兜售鲜花,却并不那么认真,目光时不时往正店里看。
崔云昭同夏妈妈对视一眼,夏妈妈就道:“那是周嫂鱼羹店。”
在大周,盐铁糖酒都是官卖。
正店是店家去酒务榷酒曲,回来自己制酒售卖,跟之前的春芳酿一样,这家周嫂鱼羹也是博陵有名的大店。
其以鱼羹而闻名,不过他们家所制售的千年醉也是酒友们人人称赞的佳酿。
崔云昭点点头:“我感觉,顾迎红在等人。”
等谁呢?
崔云昭和夏妈妈一碗馄饨没吃完,等的人就出现了。
当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正店门口时,崔云昭忍不住啧了一声。